陳慎這時走了過來,看一眼地上被自家大公子掐斷脖子的死人,陳慎問:“大公子,這人不是蠻夷,他是誰啊?”
崔北看折大公子,等着聽折大公子要怎麽說。
折大公子擡腳,一腳跺在了晏淩川的臉上,幾腳跺下去,硬生生将晏淩川的面頰骨給踩斷了,面部變形之後,晏淩川的這張臉就沒法看了。
崔北倒抽了一口氣,晏大将軍的相貌也是上等的好啊,沒想到死了,屍體沒爛呢,就已經沒了人模樣。
“不是誰,”折大公子跟陳慎說:“關内混不下去,跑來蠻夷當狗的。”
陳慎不懷疑他家大公子的話,陳家将這會兒就在奇怪,他家大公子怎麽會變勤快了?毀屍啊,這可是得花力氣的活,他家大公子除了打仗,不得已要出力氣外,什麽時候願意幹要出力氣的事?
“扔屍堆裏,放火燒了,”折大公子命陳慎道:“剁碎了喂狗什麽的,太費力氣,燒了好了,省力氣。”
“啊?哎,是,”陳慎領命。
“扔蠻夷的屍體堆裏,”折大公子随手指了一個剛被手下兵卒,整理出來的屍堆,道:“就扔這上面,馬上就燒。”
陳慎覺得他們不用這麽急,這才打完一場惡夢,讓弟兄們歇一下再打掃戰場,這也來得及啊,可自家大公子發話了,陳家将也沒膽子說個不字,領了命,陳慎拖着晏淩川的屍體走了。
沒一會兒的工夫,晏淩川的屍體被燒着了。
看着面前被點着的屍堆,折大公子跟一直沒說話了的崔北說:“你怎麽了?看傻了啊?”
崔北說:“沒……”
“這孩子,”折大公子搖一下頭,問崔北說:“我方才殺的人是誰?”
崔北說:“晏淩川啊。”
“你再想想,”折大公子很有耐心地道。
崔北張了嘴,又閉嘴,再張嘴,再閉嘴,如此循環反複好幾回之後,崔北說:“我,我不知道啊。”
“蠻夷的狗,”折大公子教崔北道:“記住了?”
崔北點點頭,大公子剛才跟陳慎就是這麽說的,他聽見了。
“還有啊,”折大公子小聲道:“你們遼東的晏大将軍活活得好好的,你不要咒人家,聽見沒有?”
“啊,啊?”
折大公子嘴角噙着笑,一看就不是一個好人,往崔北的脖子上瞄了一眼。
崔北虎軀一震,下意識地就擡手護住了自己的脖子。
“我可是會殺人滅口的,”折大公子比崔北高,微微低了頭,嘴巴幾乎貼在了崔北的恥耳邊上,小聲說了一句。
崔北吓住了一身的白毛汗。
“晏淩川?”折大公子偏偏還在說。
“沒死,沒死,”崔北着實不是折大公子的對手,連聲道:“他沒死,活得好好的呢!”
“唉,”不遠處,幾個折大公子的侍衛湊在一起歇腳,一起瞅着自家大公子和崔北,一個侍衛就說:“瞧那小侍衛可憐的,都快哭了!”
“長得是不差,”另一個侍衛道:“可這會兒一臉是血的,大公子能看出他的美醜來?欺負漂亮的小媳婦也就算,他跟個小侍衛啰嗦什麽?”
“你自己都說他一臉血了,”折大公子的侍衛長無奈道:“你是咋看出來那小侍衛長得不差的?”
侍衛被自家大哥拿話噎住了。
被展翼派來的小兵卒,這時騎着馬來了。
一個折府侍衛迎上前,聽這小兵卒說了來意後,帶着小兵卒到了他家大公子的跟前。
“出什麽事了?”折大公子問。
小兵卒是個實誠人,聽折大公子問,就很耿直地道:“嚴少爺和邱将爺吵起來了,展侍衛長怕他們打起來,想您去拉個架呢。”
折家軍衆人聽了,都嘴角直抽,這是把他們大公子當什麽了?他家大公子什麽幹過這種事?勸架?他們大公子從來都是挑撥離間,拱火架秧子,騙人幹架的好嗎?
折大公子歎口氣,先指着還在燒着的晏淩川的屍體,跟崔北道:“跟着他的那隊人也都死了,你把他們的屍體找出來,燒成灰。”
“是,”崔北老老實實地領命。
折大公子這才又跟小兵卒說:“走吧小棒槌。”
陳慎追着折大公子走,邊走邊小聲道:“大公子,這才剛打完仗,您勸着嚴少爺一些,别在這個時候自己人打自己啊,這樣不好。”
折大公子懶洋洋地嗯了一聲,說:“對我你有什麽可不放心的。”
陳慎有些一言難盡地看着自家大公子上馬,他是真不放心!
幾個要跟着折大公子走的侍衛也要上馬了。
“你們勸着一些啊,”陳慎又跟幾個侍衛道。
幾個侍衛隻覺得,他們的陳哥這是魔怔了,他們大公子要幹的事,他們能勸得住?再說了,那位嚴少爺就是個聽勸的人了?這位也不是好人,真要是好人的話,能在這時候跟邱将爺吵起來?人邱将爺活得夠不容易的了!
小兵卒騎馬走在前邊給折大公子帶路。
折大公子問:“鐵木塔死了嗎?”
“不知道,”小兵卒說:“沒找着屍體。”
折大公子的眉頭就是一皺,沒找着屍體,又不确定有人親手要了鐵木塔的命,這事就不好說了啊。
小兵卒這時扭頭看折大公子。
折大公子眉頭一展,道:“有事?”
小兵卒說:“我不是小棒槌。”
“哦,那你是大棒槌,”折大公子從善如流地道,在他看來,遼東軍基本上都是棒槌,莫桑青也是!
小兵卒扁一下嘴,不說話了。
“多大了?”折大公子又問。
“十五,”小兵卒回話道。
十五歲,折大公子看看小兵卒沾着大片血迹的戰衣,道:“害怕嗎?”
小兵卒搖頭,說了句:“不怕。”初上戰場,最開始害怕,可一夜過去,他活下來了,也不知道害怕爲何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