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下人從耳房裏出來,跑到木架前,仔細看了面前的鷹一眼,這才小心翼翼地從鷹的左腿上取下一個小木筒。左右看一眼,确定四下裏無人後,這位從木筒裏倒出紙卷,飛快将紙上的字看一遍。
這封秘信上,大汗鐵木塔讓莫良玉盯緊了遼東大将軍府,在信的最後,寫了一行字,好好着養胎。在這行字上盯了好幾眼後,下人将紙條原樣卷好,裝過木筒裏,塞子塞好,這才拿着恢複原樣的木筒出來了後院。
莫良緣很快就看到了鐵木塔的這封秘信,信還是老一套,唯一不同的是,在這封秘信的最後,鐵木塔關心了她一句。
馬婆手裏端着安胎的湯藥站在一旁,見莫良玉盯着信看了很長時間,便開口道:“夫人,藥要涼了,您先用藥吧。”
莫良玉将秘信随手一放,招手讓馬婆上前。
馬婆忙上前伺候莫良玉喝藥,從頭到尾,馬婆都沒敢往小桌上的秘信那裏看上一眼。
送信的下人在這時站在庭院當中,等着莫良玉的吩咐。
一個侍女端着水從院門外走進來,兩個人錯肩的工夫,下人跟這位小聲道:“大汗讓夫人好好養胎。”
侍女也沒看這下人,繼續端着走往前走了,庭院裏的人睜着眼看,也無人發現這二位之間有過交集。
“最近遼東大将軍府無事,”正房裏,莫良玉頭疼道:“我要回大汗什麽呢?”
馬婆笑道:“那就夫人就跟大汗說說您肚子裏的小主子好了,等大汗打了勝仗,夫人也了差不多到日子要生了,小主子在娘胎裏就是一個有大福氣的人,一般人想尋這樣的日子出生,都尋不着呢。”
莫良玉被馬婆說得臉上現了笑容。
馬婆趁機又奉承了莫三小姐幾句,說出來的話她自己不信,不過勝在好聽。
“好吧,”莫良玉道:“我就這麽寫,但願我孩子出生的時候,他的父親也正好赢下了這場仗吧。”
“這是一定的,”馬婆一邊颠颠地給莫良玉準備筆墨紙硯,一邊道:“這就是小主子的大福氣,大汗是有不少兒子了,可任是他哪一個王子,能有咱們的這位小主子有福氣?”
侍女這時送了熱水進屋。
莫良玉也沒看這侍女,隻手指在坐榻上的小幾上點了一下,讓侍女将熱水放到小幾上。
侍女将水壺輕輕地放在了小幾上,也不多話,弓着腰身退了出去。
莫良玉輕撫一下肚子,提筆給鐵木塔寫了一封信,莫三小姐是才女,寫出的信用詞極美,自有一股溫婉含蓄,欲說還休的意味。
馬婆給莫良玉倒好了水,雙手端着水杯,送到了放下笑的莫良玉跟前。
“将信吹幹,今天就送出去吧,”莫良玉接過水杯,吩咐了馬婆一句。
“是,”馬婆雙手捧了莫良玉剛寫好的信,将信送到嘴邊,往信上吹氣,好将墨水吹幹。
“莫望北怎麽還不死呢?”小口抿了兩口熱水後,莫良玉突然問馬婆道。
馬婆一愣。
“他一死,莫良緣還憑什麽力保鳴嘯關不亂呢?”莫良玉說:“莫望北還真是難死,莫良緣看來也是有些小運氣的人。”
馬婆笑了起來,附和道:“誰說不是呢?”
“也許莫望北已經死了,”莫良玉臉色泛着不正常的紅,話語很是惡毒地道:“隻是這個消息被莫良緣瞞下了,她那個人雖然蠢,但也知道莫望北一死,她就完了的道理。”
多年爲奴的經曆,讓馬婆善于阿谀奉承,但莫良玉這話讓馬婆都接不上了,她要跟着莫良玉一起編排莫大将軍已死,莫良緣這個不孝女卻隐瞞父親死訊的話嗎?這要怎麽編?
莫良玉這個時候卻不需要馬婆的捧場,莫三小姐這會兒有些激動,說:“對啊,我應該将這話傳出去才對,我怎麽就讓莫良緣在大将軍府裏安坐了這麽久?”
“夫人,”馬婆很是小心地說:“我們不能讓莫良緣發現啊。”這位看着像是按耐不住,要親自上陣,去跟莫大小姐鬥上一回了,這不是尋死嗎?
莫良玉說:“隻是傳個話罷了。”
“可就是怕莫良緣會查啊,”馬婆一副爲莫良玉考慮的模樣,“這事就怕有個萬一啊,那莫良緣人雖蠢,可她心狠手辣啊。夫人,您得爲小主子想想啊。”
馬婆這麽一說,熱血上頭的莫良玉有些冷靜了。
馬婆又往莫良玉的水杯裏續了點水,勸道:“您就讓那莫良緣再得意些時日,等那莫莫桑青死在了沙場上,還有那個叫嚴冬盡,等那個也死在了……”
“你閉嘴!”莫良玉喊了一嗓子,嚴冬盡怎麽能死?她還等着這人跪在她腳下的那一天呢!
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将馬婆吓到了。
莫良玉喘一口氣,跟馬婆說:“隔牆有耳,你說話要小心些。”
馬婆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您方才說莫望北已經死了的時候,怎麽就不怕隔牆有耳了呢?
莫良玉又小口喝了幾口水。
“奴婢就是個笨蛋,”馬婆給了自己一記耳光,說:“奴婢這張嘴就是說不好話,奴婢真該死!”
“好了,”莫良玉看了馬婆一眼,道:“以後不要這樣了。”
“是,”馬婆一臉的感激,說:“也就是夫人這樣的善心人,能容得下奴婢這樣的蠢人,奴婢謝夫人。”
對馬婆,莫良玉看不上,但這人的伺候,莫三小姐還是滿意的,做事不錯,粗通文墨,也不可能背叛自己,這樣的奴婢再想找一個是很難的。“你下去吧,”将空了水杯往小幾上一放,莫良玉緩和了聲音跟馬婆道:“将信送去,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馬婆這才拿着裝了回信的小木筒走了出去。
莫良玉看着馬婆出去了,人往坐榻上一躺,手很随意地搭放在高高聳起的肚腹上,念頭想了,就很難按耐得住了,莫三小姐這會兒就覺得,自己讓莫良緣的日子過得太順了。莫望北一直不曾露過面,她這個庶出的二叔不是病重将死,就是已經死了,莫三小姐想,她怎麽着也要給莫良緣找些麻煩才行,她的日子不好過,莫良緣又怎麽可以過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