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說:“他未成親,無兒無女。”
“沒成親,他總有家族吧?”嚴冬盡說:“那是江南哪個地方的人?”
朱九說:“他是胡世康的族人。”
嚴冬盡說:“胡世康是誰?”
“江南巡府,”陸大公子小聲道:“這位是護國公的門生,得意門生。”
事情又扯到了護國公的頭上,嚴冬盡不由得一陣心煩,可是又想想,嚴冬盡說:“他有個做江南巡府的親戚,他還會落到因罪言下獄的地步?”
“胡氏是大族,胡大人不認識他也是正常,”陸大公子插話道,陸氏一族也一樣,除了族中遇事會出現的老人,他也不認識幾個族人。
“你去審他吧,”嚴冬盡看着朱久說:“你跟他說,他不說話,那我就派人去江南胡氏的祖墳挖他家的墳去,無兒無女,他總有老子娘吧?”
這是連死人也不放過了?
陸大公子看嚴冬盡一眼,但想想這老胡的身人份,陸大公子沒說話。
“是,”朱久應道。
“陸大哥,你準備一下吧,”嚴冬盡又催陸大公子道。
陸大公子堅持道:“我去過楚安鄉那裏後,再往你大哥那裏去。”
“行,”嚴冬盡這一回點頭了,這位非要去做這個好人,他能怎麽辦?
陸大公子往廂房外走,朱久讓到了一旁,微微沖陸大公子躬了一下身。
陸大公子人剛出了門,嚴冬盡就又追了出來,将小金印放到了他的手裏,小聲道:“陸大哥你幫我把這個,帶我大哥吧。”
陸大公子低頭看看手裏的金印,他也不知道嚴冬盡是從哪裏弄來的這方金印,沒多少份量,小小巧巧的,陸大公子還以爲這又是嚴冬盡要送與莫良緣的,沒想到竟是要送與莫桑青的。
“你瞧,”嚴冬盡讓陸大公子看印底。
陸大公子将金印翻過來看,印底有刻痕,盯着這刻痕看了好幾眼,陸大公子說:“這是佛印?”
“你也覺得像?”嚴冬盡忙就道:“我也覺得是。”
陸大公子用手摸摸刻印,身爲篆刻的高手,他能摸出來,這些刻痕不是被人有意爲之的,應是在鍛造之時落下的。
“這東西像是個好運的東西,”嚴冬盡小聲道:“讓我大哥帶着。”
“你信這個?”陸大公子有些好笑的問。
“求個心安,”嚴冬盡擡手又摸了一下金印,擡頭看着陸大公子,一臉誠懇地道:“陸大哥,你要看好我大哥啊。”
陸大公子直到這個時候也沒覺着,這一仗莫桑青會遇上什麽生死攸關的危險,所以嚴冬盡這樣,在陸大公子看來,是嚴冬盡自己在緊張。
嚴冬盡拿開了手,說一句:“去過楚安鄉那裏後,陸大哥你就直接出城去吧。”
陸大公子點一下頭。
“你放心,”不等陸大公子開口叮囑,嚴冬盡自己就道:“我遇事會小心行事的,到現在爲止,所有的事都依着我大哥事先的安排在發生,這仗我們不會輸的。”
陸大公子很想問一句,那你在緊張什麽呢?
“求個心安,”嚴冬盡又說了一句同樣的話,道:“我這裏不可能有變故,有變故也是我大哥那裏會有,有陸大哥你在,可以多一個人幫他參詳參詳。”
“你要說到做到,”陸大公子說:“遇事要小心行事。”
嚴冬盡點頭。
陸大公子拍一下嚴冬盡的胳膊,轉身往台階下走。在大事上,陸大公子是相信嚴冬盡會小心從事的,至少他跟着嚴冬盡從河西到遼東,這中間也遇上了不少事,嚴冬盡沒有出過錯。最多,最多就是在折九小姐的事上,處理得并不妥當,想到折九小姐,陸大公子又想到了楚芳晴,陸家大公子突然就意識到,在他這裏,楚芳晴也好,折落英也好,這二位的事都被他劃到了小事那一類。
擡手拍一下自己的額頭,陸大公子搖一下頭,與與蠻夷的戰事相比,兩個姑娘的終身大事,乃至性命能算得了什麽呢?
看着陸大公子走出院門了,嚴冬盡回到了廂房裏,喊了朱九一聲:“朱九哥你坐,我們坐下說話。”
聽嚴冬盡又喊自己朱九哥了,朱九臉上的笑容看着更溫和了,坐在了嚴冬盡的左下首處,朱九說:“陸大公子走了?”
“走了,”嚴冬盡說:“現在能跟我說說,我哥前段日子讓你做什麽去了嗎?”
朱九小聲道:“我去了一趟京城。”
嚴冬盡伸手拿水壺的手一頓。
“嚴少爺,”朱九說:“睿王爺敗了。”
嚴冬盡變了臉色,道:“敗了?什麽意思?他沒能守住京師?”
朱九道:“是,睿王爺如今帶着聖上與朝臣往江南退去了。”
“那,那李運呢?”嚴冬盡問,睿王失敗之前,一定是李運沒能守住入容城這個京師城的門戶啊。
“李運将軍護送睿王爺南下,”朱九回話道。
“那現在京師城落到誰的手裏了?”嚴冬盡又問。
“淮親王李尚明,”朱九道。
“那現在這位王爺心滿意足了?”嚴冬盡沒好氣地道。
“他未稱皇,”朱九說:“攻下京師城,他的兵馬損失很大,我估計京師城很快就會易主,也許在我與嚴少爺你說話的這當口,京師城就已經易主了。”
嚴冬盡換了一支胳膊架在坐椅的扶手上。
“睿王爺到了江南,還是可以重整旗鼓的,”朱九這時說了一句。
“丢了江山的又不是我,朱九哥,”嚴冬盡搖頭道:“我可不需要你的安慰。”
這個時候,烽火遍地了,想重整旗鼓?哪兒那麽容易?
“我大哥怎麽說?”嚴冬盡問。
朱九道:“少将軍說我們現在自顧不暇。”
“是啊,”嚴冬盡低聲應了一聲,他們自己都有可能會死在關外蠻夷的手裏,在這個時候,他們哪有辦法分兵南下,去助睿王一臂之力。
“嚴少爺,”朱九喊。
“行了,你帶着展翼去楚安鄉那裏吧,”嚴冬盡将手一揮,低聲道:“那位大将軍剛死了女兒,朱九哥你對他客氣點,這會兒有點火星,我怕他就要發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