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的百姓此時還沒有什麽大的感覺,他們知道浮圖關失守,但有莫大将軍坐鎮鳴嘯關,有莫少将軍出兵浮圖關,遼東百姓們就相信,關外的蠻夷犢子們,不可能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這幫天殺的犢子們,還是隻能繼續待在關外的大漠裏喝風吃沙。于百姓們而言,大戰來臨前的日子,他們就是看着打街面上過的軍隊多了,他們無法得知這些軍隊的來處,也打聽不到這些兵漢要去往哪裏。
當然,沒多大感覺歸沒大感覺,遼東百姓還是将家中的刀槍磨了,将護身的甲具從箱中翻出,女人們将能了結自己性命的綢緞、麻繩,毒藥這一類的物件都準備了下來。遼東人就這樣,一邊等待着遼東王師大勝的喜訊,一邊又做好了迎接最壞結果的準備。
在關外,無數的部落奉了大汗的王令,由部落的首領們帶着自己最強壯的勇士們,往浮圖關外聚集。兵馬蜂擁而至,浮圖關外的大軍聯營綿沿百裏,旌旗遮天蔽日,人站在浮圖關的城樓上,一眼望不到這座聯營的盡頭。
鐵木塔踢走了一個替自己敲腿的小奴,将手裏的信件往桌案上一拍,跟左右的軍師,武将們道:“莫桑青那小兒,還是遲遲未到北雁關,傳了軍令讓晏淩川去松林鎮軍營見他。”
帳中諸人頓時一陣議論。
鐵木塔想了想,問自己的軍師們道:“那小兒素來奸詐,他是不是已經識破了晏淩川的身份?”
“若是識破晏淩川的身份,他爲何還不動晏淩川?”一個軍師道:“浮圖關丢了,他莫桑青還要再丢北雁關?”
“莫望北那天殺的,從來是愛老婆一樣的愛他的地,”有壯漢從武将一列中起身,大聲道:“他已經丢了一個老婆了,難不成他還想再丢第二個?”
這壯漢說話粗魯,但武人就喜歡這樣的調調,當下就有武将笑了起來。
鐵木塔的臉上不見笑容,莫望北現在半死不活,遼東現在由莫桑青說了算,對這位少将軍,鐵木塔不會小瞧,單就名聲而言,莫桑青可比他的老子兇惡數倍。
有軍師這時看完了晏淩川的書信,将信傳給自己的同僚之後,這軍師道:“晏淩川不想再與莫桑青周旋了,大汗,晏淩川這是害怕了。”
鐵木塔罵了一句:“沒卵子的貨。”
“莫桑青這是試探?”軍師道。
此刻軍帳中的文武,都是鐵木塔的親信,大汗看着自己的親信軍師們,道:“這是試探?”
軍師們将晏淩川的秘信傳看了一遍,得出的意見相左,一方是認爲莫桑青隻是要試探,另一方認爲莫桑青這是已經識破了晏淩川叛将的身份,要将将計就計,将晏淩川叫到松林鎮殺掉。
軍師們争論不下的時候,汗王的親信武将們都一聲不吭,他們是武将,隻管上陣殺敵就好,動腦子的事,就交給這幫專玩心眼的奸詐小人們好了。
鐵木塔一直也沒有說話,隻坐在他的虎皮椅上,看着漫不經心的樣子,但帳中的人都知道,他們的大汗在想着怎麽下這個決斷呢。
“晏淩川算個什麽東西呢?”鐵木塔突然就說了這樣一句話。
帳中的争論聲停了,衆人都在等鐵木塔的第二句話。
“讓他去見莫桑青,”鐵木塔道:“莫桑青若是殺了他,那事情不就清楚了?”
事情是清楚了,那北雁關不是就丢了?殺了晏淩川,莫桑青隻要趕在他們之前,帶兵将沒有了主将的北雁關占了,那他們不是白白丢了一座關城?
當下就有人向鐵木塔提出了這個疑問,還道:“大汗,莫望北父子将遼東的關城都修得高高大大,我們得舍出去多少勇士的性命,才能奪下北雁關?”
鐵木塔搖了一下頭,沖自己的這個親信武将罵道:“你懂個屁!”
大漠男兒尚武,但顯然在鐵木塔大汗這裏,文官軍師們是受優待的,至于武将們,那那是可以張嘴就罵的,“不知道莫桑青要做什麽,這仗就不能打,”大汗說道:“打北雁關是得死人,可打哪座關城不用死人?想少死些人?那就先殺了莫望北父子!”
光殺了莫望北還不管用,得把莫桑青那個小畜生也殺了才行。想采了莫良緣這朵遼東最豔的花,可這一點也妨礙,鐵木塔想要了莫望北,莫桑青父子性命的心思。
“回寫給晏淩川,讓他去見莫桑青,”鐵木塔跟自己的軍師們下令道:“跟他說,現在還不是他跑的時候。”
衆人領命,還喊了好幾聲大汗英明。
鐵木塔讓衆親信退下,點手叫過了站在自己身旁的護衛,道:“這信就由你給晏淩川送去,送完了信你也不要急着回來,去打聽一下嚴冬盡現在在哪裏。”
護衛疑惑道:“嚴冬盡?”
“是,嚴冬盡,”鐵木塔道:“他是莫桑青最信任的人了,打聽一下他在哪裏,那莫桑青的安排,我差不多就能猜到了。”
“大汗英明,”護衛忙就喊道。
“滾吧,”鐵木塔道。
護衛跑走了。
鐵木塔拿起酒囊飲了一口酒,擡頭看挂在帳中的地圖,這地圖是由天晉的畫匠畫成的,被用了很久,不但畫紙變黃,就連墨色都淡了許多。地圖上松木鎮的位置,被鐵木塔釘了了根釘子,莫桑青一直駐兵松林鎮不動彈,這小畜生在想什麽?
目光從松林鎮往北雁關移,又回過頭,目光從松林鎮往南雁關移,之前的消息是,莫桑青要在白馬集列陣迎敵,不過現在看來,這個計劃一定是被這小畜生放棄了。就距離而言,松林鎮靠近南雁關,鐵木塔邊喝酒邊看着地圖,心裏盤算着,莫桑青可能真就要放棄北雁關,死守南雁關了。
“南雁關,”鐵木塔喃喃自語着,念了一遍南雁關這三個字,莫桑青這小畜生以爲自己能守住南雁關?汗王冷笑了一聲,将空了的酒囊扔在了地上,莫桑青這小畜生太自以爲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