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墨說:“不是因爲晏淩川?”
“與他有什麽關系?”莫良緣語調不解地道:“這不過是一個陌路人罷了。”
雲墨歎一口氣。
聽雲墨歎氣,又見雲墨情緒低落,莫良緣便道:“那些傳言,雲墨哥你一概都不要相信,陳信芝倒有個忠心的名聲,結果呢?”
“浮圖關掉得蹊跷,”雲墨壓低了聲音道:“晏淩川在這事兒裏是個什麽角色?”
“管他是個什麽角色?”莫良緣不在乎道:“橫豎不過好與壞,這與雲墨你無關啊,你又不在浮圖關,這事就讓我大哥看着辦好了,他打仗的人,都沒說晏淩川一句不好,那其他人說得就都是胡言亂語。”
雲墨幾次想說話,似乎是覺得自己要說的話不妥,幾次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回去。被莫良緣護着是什麽感覺?雲墨感激卻又覺得慚愧,明明應該是他護着莫良緣的,不是嗎?
“這樣吧,”莫良緣這時看着是退讓了一步,“若是我大哥請雲墨你過去,那你就過去,我大哥若是不喊,那你就留下幫我。”
雲墨點一下頭。
見雲墨答應了,莫良緣是展顔一笑,她是真怕雲墨犯倔,硬要去浮圖關。晏淩川一定是叛國了,那雲墨去要做什麽?親手殺掉父親嗎?講道理的人,知道雲墨是大義滅親,可跟他們作對的人呢?弑父的罵聲,一定會跟着雲墨一輩子,論感情也好,論報前世裏的恩情也罷,莫良緣是絕不會讓雲墨,擔着弑父的罵名一輩子的。
卧房裏這時安靜了下來,嚴冬盡推門出來,跟在嚴冬盡身後的是諸将領。
莫良緣将臉上的笑容一斂。
“我送叔伯們出府去,”嚴冬盡根本不給諸将與莫良緣說話的機會,搶先一步開口跟莫良緣道。
莫良緣說:“好。”
雲墨站在莫良緣的身後,直到嚴冬盡帶着諸将走出正院之後,雲将軍才道:“陳信芝的事要告訴你大哥知道,這次若不是複生一擊得手,解決陳信芝未必會這麽順利。”
莫良緣笑了笑,“那就是給冬盡記個頭功好了。”
雲墨沒有笑的心情,“陳信芝爲什麽要殺了他的女兒?是因爲帶不走?我看不是這樣的,他應該是想嫁禍給我吧?”
“雲墨哥你……”
雲墨沖莫良緣擺一下手,“我是晏淩川的兒子,他之前一直晏淩川投靠了蠻夷,如果他的女兒死在我的手裏,那他會怎麽說?我聽從父命也投靠了蠻夷,想出手滅他滿門的,他妻兒正好外出,他的女兒們慘遭我的毒手。他要良緣你交出我,給他的女兒們抵命,你交是不交?”
莫良緣小聲道:“我當然不會交人。”
“那他就有理由出頭奪鳴嘯關的兵權了,”雲墨苦笑着道:“有蒙遇春在,我們不會束手就擒,可勝負如何,就不好說了。”
誰知道陳信芝會說動多少将領,與他站在一起?
誰又知道,諸将“殺”到大将軍府,見不到莫大将軍,又在陳信芝這個一向“忠心”之人的挑唆下,做出什麽事來?
這一天,看着是陳信芝一敗塗地,送了自己和全家人的性命,但細究起來,莫良緣這一頭不是沒有險象的。如果嚴冬盡沒有一擊即中,殺了陳信芝,兩人厮打起來,嚴冬盡可能不是陳信芝的對手,如果不是莫良緣一直派人盯着陳府,那雲墨被當成是殺害陳氏女的兇手後,莫良緣要怎麽壓住群情激奮的局面?
嚴冬盡送了諸将回來,就看見莫良緣和雲墨還是站在剛才的地方,雲墨看着心事重重,而莫良緣的臉上也帶着愁容。深吸一口氣,嚴冬盡走到廊下,先就看着雲墨道:“雲墨哥你這是怎麽了?陳信芝死了,你還不高興?我還是回來遲了,我要早在陳信芝往你身上潑髒水的時候就回來,我一定在那時候就宰了他!”
錯估了嚴冬盡與莫良緣的心腸,這也是陳信芝身死的原因之一,并且是主要原因。
雲墨拍一下嚴冬盡的肩膀,道:“我回房去了,你們有事就派人去叫我。”
被莫良緣護着,被嚴冬盡護着,這讓雲墨真的有些不知所措。這世上有一種人,不怕别人對自己不好,不怕别人對自己好,雲墨顯然就是這種人。
“媽的,”雲墨走了後,嚴冬盡又暴了一句粗口,問莫良緣道:“雲墨的腿什麽時候能好?”
孫方明“嘩”地将房門一推,從卧房裏走了出來,冷眼看着嚴冬盡道:“是我讓他拄得拐杖,腿上少用些力,這樣他的腿能好得快些。怎麽?你嚴少爺有更好的辦法?”
嚴冬盡瞥了孫方明一眼,說:“我又不是大夫。”
“那你就少說話,”孫方明不滿道,他現在不光是對嚴冬盡不滿,孫太醫正現在對鳴嘯關的将領們都不滿,這就是一群不講理的蠻夫!
莫良緣将嚴冬盡往旁邊一拉,出來打圓場道:“孫大人怎麽出來了?”
“我去看看藥,”對着莫良緣,孫方明的态度倒是還好,現在他也看明白了,莫望北若是醒過來,這也就罷了,莫望北若是醒不過來,那他想活着走出遼東,還真得指望莫良緣護着他了。
“那就去吧,你……”
莫良緣在嚴冬盡的胳膊上打了一下,嚴小将軍将後半截,擺明了要讓孫太醫正不痛快的話咽了回去。
孫方明快步走了,看都懶得再看嚴冬盡一眼,這也是個蠻夫!
就自己跟莫良緣兩個人站在廊下了,嚴冬盡握住了莫良緣的手,莫良緣的手冰涼,這讓嚴冬盡的臉色沉了沉,這都快入夏的天氣了,他家良緣的手怎麽還這麽冷?
“傷都好了嗎?”嚴冬盡小聲問。
“好了,”莫良緣道:“隻是留了疤,不好看。”
嚴冬盡反應極快地道:“什麽不好看?刀疤長别人身上一定不好看,長你身上就一定好看。”
“胡說,”莫良緣抿嘴笑了起來。
“這是真話,對着你我什麽時候胡說八道過?”嚴冬盡将莫良緣往自己的懷裏拉,小聲說了句:“得空,你讓我看看那刀疤,看看到底是你說得不好看對,還是我說得好看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