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因爲受傷,所以被李祉在金銮大殿上賜了座,歪着身體,将身體的重量全都壓在左邊的坐椅扶手上,睿王的臉上一直就沒什麽表情,似乎這位王爺就沒在聽大殿上的這場争吵。
周淨其實也聽不懂護國公和許丞相在說什麽,扭頭看看自家小姐,周侍衛長看見自家小姐在很是無聊地玩手指,周侍衛長看着看着,突然就也很是無聊地想,他家小姐有很多首飾的,大将軍給買的,少将軍給買的,嚴少爺給買的,怎麽現在他家小姐連個戒指都不戴了呢?是因爲宮裏的首飾,他家小姐都看不上?
“母後?”李祉的聲音從珠簾外傳進來。
莫良緣放下了手,說了句:“時辰不早了,退朝吧,今日談不攏的事,明日再談。”
睿王這時也站起身來,也不看人,道:“退朝吧。”
李祉一言不發,由太監扶着從龍椅上下來,跟着莫良緣往側門處走去。
“聖上要見一見許相嗎?”走在回長樂宮的路上,莫良緣突然問李祉道。
李祉想了半天,才搖了搖頭,說:“他說的話朕聽不懂,朕要見他做什麽?”
莫良緣扭頭看着李祉笑了起來,說:“那朕不正好可以當面問問他?”
李祉還是搖頭,說:“朕問老師也一樣。”
李祉的老師中有好幾位在李祉的面前提過許枝梧,對許相爺都是贊許有加,這也是李祉聽身邊人說許枝梧到了長樂宮後,特意去莫良緣那裏想見許枝梧一面的原因。不過現在,李祉對許相爺的印象不怎麽好了,一是周淨昨天誤打誤撞的那句話,他在長樂宮裏多日,連禁衛闖宮的事都經曆過了,他怎麽不見這位忠君報國的許丞相到長樂宮來,哪怕是問候他一聲呢?二是今天許枝梧與護國公的這場架,李祉聽不懂,但小皇帝就是覺得,這位許丞相在與護國公争權,所以李祉這會兒怎麽想,都覺得許枝梧不是個忠君報國的人。
莫良緣沒再說話,前世裏有傅美景和傅大學士在一旁替李祉籌劃着,李祉就沒走過彎路,這一世這二位中一個已經死了,一個被幽禁在長秀宮中,能信誰,要疑誰,該用什麽人,該防着什麽人,沒人再在李祉身邊提點,想必這位皇帝這會兒心裏是沒數的。
一行人回到長樂宮,李祉宣了自己的老師來見駕,莫良緣剛進了暖閣,準備讓醫女來給自己換一下藥。
小範這時一路飛奔進了暖閣,大聲求見。
“進來,”莫良緣忙在坐榻上坐端正了身體。
小範跑進宮室,看一眼站在坐榻旁的周淨,跟莫良緣急聲道:“小姐,河西來了消息。”
周淨的心猛地就提了起來,說:“嚴少爺他們應該還沒到河西吧?”
小範将信交到了莫良緣的手裏。
莫良緣将信看了一遍,似是不相信一般,又重頭将信看了一遍。
“小姐?”周淨着急地問。
“折府失守了,”莫良緣低聲道。
周淨和小範呆若木雞。
“戰事,我是說,”周淨結巴着道:“我是說已經開打了?”
“沒有,”莫良緣将手中的信拍到了坐榻的小幾上,道:“折家三公子反了。”
周淨和小範面面相觑,随後兩人就都傻愣愣地看着莫良緣。
莫良緣又拍一下小幾。
“那現在河西已經是秦王的了?”周淨不相信地道:“仗還沒打,河西就是秦王的了?”
“不對,”小範說:“折大将軍的夫人呢?不是說他們折家,折大将軍不在,就是由夫人當家的嗎?”
“梁氏夫人帶着殘部進了山,”莫良緣面色陰沉地道:“折四公子和折五公子,還有折家那幾位小姐的下落,信裏沒寫。”
“那這信是誰寫來的?”周淨問。
“河西鎮守司的師甯将軍,”莫良緣道:“他在信裏說,他與我大哥是的故交。”
“那折家軍就這麽完了?”周淨到了這會兒了,還是不能接受這事兒。
“有一隊效忠大公子的兵馬逃離了河西,”莫良緣小聲道。
“那嚴少爺呢?”小範這時叫了起來,道:“這樣一來,嚴少爺不是危險了嗎?”
“去請李運将軍進宮,”莫良緣跟周淨道。
“是,”周應領命要走,想想又問了莫良緣一句:“小姐,這事要請睿王爺來商量一下嗎?”
“我與李将軍商量之後,再請他過來吧,”莫良緣小聲道。
“看好了這裏,”周淨一聽莫良緣這話就跟小範道:“别讓宮人太監過來。”
長樂宮裏的宮人太監,十有八九都是睿王爺的人,這是遼東大将軍府的侍衛們的共識了,小範答應着周淨,就要往外跑。
“我不是要瞞睿王爺,”莫良緣這時爲自己解釋了一下,“我隻想與李将軍先商量出個辦法來。”
“是,屬下明白,”周淨應着聲,一邊腳步飛快往宮室外走。
“太後娘娘,”周淨和小範還沒出宮室,桂嬷嬷的聲音就在宮室外響起了,道:“護國公求見。”
“不見,”莫良緣道:“跟護國公爺說,他提的事哀家不同意,讓他重新再想。”
“是,”桂嬷嬷領命。
周淨和小範這時推門出了宮室。
桂嬷嬷看一眼周淨,臉上露了笑容,說:“周侍衛長這是要替太後娘娘去傳話嗎?”
周淨說:“太後娘娘不放心軍中事,讓我去李運将軍那裏看看。”
周淨一說軍中事,桂嬷嬷就不敢問了,忙讓開了路,跟周淨道:“那周侍衛長快些去吧。”
小範跟桂嬷嬷道:“嬷嬷,太後娘娘要見我們這幫侍衛,你讓這裏的宮女們都先下去吧,當然,我們是不在乎,就怕……”
“知道了,”桂嬷嬷打斷了小範的話,扭頭就跟站在門前的小池子道:“你帶人下去吧。”
小池子不怎麽高興的白了小範一眼,帶着廊下和庭院裏的太監宮人退了下去。
小範嘀咕了一句:“這還有上趕子要伺候人的?”
桂嬷嬷聽見了小範的話,也隻當沒聽見,低着頭往院外走,小池子這會兒還迷糊着,桂嬷嬷卻是心如明鏡一般,太後娘娘這是在防着睿王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