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大将軍将手裏的茶杯重重地往茶幾上一放,自嘲道:“我這也是傻了,跟一幫讀書人鬥嘴,我怎麽可能鬥得赢?我……”
自嘲的話沒說完,折大将軍就看見嚴冬盡抱着一個用藍花小被包着的嬰兒,走進了暖閣,折大将軍驚訝道:“這是哪兒來的小娃兒?你嚴小子出去一趟,撿了個娃娃?”
暖閣裏的人都被嚴冬盡弄得一愣。
“這是怎麽回事?”莫桑青沉聲問道。
嚴冬盡看了莫良緣一眼,低頭抱着小嬰兒到了自家大哥的跟前,說了句:“我從刑場抱回來的。”
暖閣裏靜了片刻。
看一眼嚴冬盡彎腰抱給自己看的孩子,莫桑青似是方才沒聽清嚴冬盡說的話一般,道:“你再說一遍,這孩子你從哪裏抱來的?”
“刑場,”嚴冬盡将在刑場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折大公子走過來,抻頭看看嚴冬盡手裏的小嬰兒,說了句:“皮膚還發紅呢,這個看着像是剛出生沒幾天的模樣。”
嚴冬盡小心翼翼地看了莫桑青一眼,說:“是不是找個大夫給他看看?路上他還哭來着,這會兒沒動靜了。”
“你,”莫桑青要說話。
“對,得找個大夫看看,”折大公子馬上推嚴冬盡走,說:“孫大人不正好在長樂宮嗎?你帶這孩子去找他,讓他看看,這麽小的孩子還不能餓,你找個嬷嬷替你照顧他,其他的事我們回頭再說。”
嚴冬盡抱着孩子被折大公子推着往外走,扭頭看莫良緣,莫良緣這時候低頭看自己的手,沒發現嚴冬盡在看她。
折大公子将嚴冬盡一路推着出了暖閣,借着廊下燈籠的光亮看一眼,被嚴冬盡護着的小嬰兒,小聲道:“孫方明在聽濤樓,你把這孩子交給他,他一個太醫知道怎麽照顧小孩兒。”
嚴冬盡回頭看看門裏。
“你大哥沒發火,”折大公子小聲笑道:“這會兒你知道害怕了?刑場抱孩子的時候,你就沒想到你大哥會發火?”
門沒關,嚴冬盡給看見,莫桑青這時端着茶杯在喝水。
“沒看出來,”折大公子說:“我們嚴小将軍的心腸還挺軟。”
“齊王爺很生氣,”嚴冬盡開口道:“睿王爺答應我将這孩子抱回來的。”
“嗯,”折大公子說:“所以你想跟我說什麽?”
“我擺出了要動手的架式,”嚴冬盡小聲道:“睿王其實心裏不舒服,但還是退讓了,所以大公子,爲了殺秦王,睿王那裏其實是什麽可以退讓的。”
折大公子的目光跳一下,随後就笑了起來,他面前這小子,也就是在莫桑青面前純良些罷了。
“如果是我去談,”嚴冬盡脫依舊很小聲地道:“不行這仗我們不打就是。”
折大公子回頭看一眼坐那裏的莫桑青,歎了一口氣,跟嚴冬盡道:“好了,這事你大哥心裏有數,現在還不到撕破臉那一步。不過你逼一逼咱們的睿王爺也好,好歹讓他知道,我們這幫人不是不敢翻臉的。”
嚴冬盡點一下頭。
“去吧,将孩子放孫方明那裏後,你再過來,”折大公子又輕輕推了嚴冬盡一下。
嚴冬盡抱着孩子往聽濤樓去了。
折大公子複又走回暖閣裏,坐下後就看着莫良緣笑道:“這可是複生從齊王那裏搶回來的一個孩子。”
莫良緣低聲道:“冬盡的心一向很軟,看不得人可憐,而且,他,”似是猶豫了一下,莫良緣說:“他這是在逼睿王嗎?”
“什麽?”折大将軍還沒想到這一茬,驚訝道:“嚴小子對上的不是齊王嗎?”
折大公子笑道:“他那哪裏是跟齊王對上?他是做給睿王看的,你親自判了斬立決的小孩,我想救就一定要救,我不想這孩子死,這孩子就一定不能死,齊王跟我動手,我也不在乎,因爲現在是你睿王有求于我嚴冬盡。”
折大将軍撇嘴道:“媽的,這小子也是一肚子花花腸子,救個小娃娃還有這麽多的明堂在裏面。”
折大公子沒理會自家父親,看着莫桑青道:“複生不耐煩了。”
莫桑青說:“他就沒耐煩過。”
折大公子說:“我看一會兒睿王會退讓。”
莫桑青沒說話,折大将軍搖頭道:“這樣一來,這根一刺就在睿王心裏紮下了,回頭我們都走了,太後娘娘獨守京城,難保睿王不生出些什麽心思來。”
他們能逼睿王退讓,其實憑的就是擁兵自重,這會兒秦王是大敵,睿王能忍,等到秦王不是大敵了呢?睿王還忍不忍?
“未沈,”折大公子看着莫桑青道:“這個就得由你拿主意了。”
“先解決秦王之事吧,”不等自家大哥開口,莫良緣道:“睿王爺就算心裏有刺,但他畢竟不是聖上啊。”
“那就沒什麽好顧慮的了,”折大将軍将手邊的茶幾一拍,“我們就認一個易安其,其他的那些人,還有什麽監軍,都他娘的滾蛋,我們一個也不認。”
折大公子想了想,沖莫少将軍笑道:“要不然,一會兒當着睿王的面,你好好教訓複生一頓,讓睿王出了這口氣。”
“要讓睿王出氣,我就得将那個小孩殺了,”莫桑青搖頭道:“否則不管我做什麽,看在睿王眼裏都隻是做戲罷了。”
“嚴小子能樂意?”折大将軍捋了一把胡子,“要我說,那小孩剛出生沒幾天,大人間的恩怨,他還什麽都不知道,養着就養着吧。”
莫桑青看莫良緣,這孩子是嚴冬盡抱回來,以後一定是莫良緣和嚴冬盡養着的,莫桑青得問問妹妹的意思。
莫良緣還沒及說話,嚴冬盡又回來了,手指在門上敲了一下,人就進了暖閣。
“孫大人怎麽說?”折大公子笑着問道。
“孫大人說孩子沒事,”嚴冬盡嘴裏答着折大公子的話,眼睛卻是望着莫良緣的,“他還是那孩子出生不過十天,他讓一個嬷嬷給那孩子找乳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