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了?”一個校尉在莊鄭的示意下,跑到門前敲門高聲問道。
一個嬷嬷捧着胎兒走出廂房。
廂外的一衆人都看見了嬷嬷手裏的這團血肉,衆人裏還年輕的有些動容,當兵日久的老兵油子們就都是無動于衷,死人見多了,人的心腸就會變硬,這話一點也沒有說錯。
莊鄭看一眼嚴冬盡,見嚴冬盡神情如常,莊副将便道:“嚴少爺,要把這個死胎拿去給睿王爺看嗎?”
“帶去好了,”嚴冬盡說了一句。
莊鄭點一下頭,又問嬷嬷道:“那個女人呢?還活着嗎?”
嬷嬷回話道:“人還活着,就,就是昏過去了。”
嚴冬盡命就站在門邊的兵卒道:“把人拖出來,帶走。”
嬷嬷捧着死胎的手發顫,大着膽子站在門前沒給要進廂房的兵卒讓路,求嚴冬盡道:“這位将爺,裏面那位還沒有穿衣物。”
“都他娘的要死的人了,還穿什麽衣服?”門前的兵卒将嬷嬷一推,就要進廂房。
“算了,”嚴冬盡開口道:“先讓這個老嬷嬷給那女人穿好衣服。”
兵卒這才停了腳步。
嬷嬷見嚴冬盡講理,便又求嚴冬盡道:“将爺,能否容老奴打盆水來,給裏面那位擦洗一下?”
嚴冬盡直接道:“不必這麽麻煩了。”
“快去啊,給那女人穿衣服,”門前的校尉催嬷嬷道。
這個嬷嬷隻得捧着死胎轉身往廂房裏走。
“将胎兒放地上好了,”嚴冬盡又開口道。
嬷嬷彎腰将手裏的死胎放到了地上,這才跨過門檻,進了廂房。
莊鄭與嚴冬盡這會兒站在院中,看了滴水檐下的死胎好幾眼,小聲跟嚴冬盡道:“這可是蕭家的嫡脈啊。”
蕭家也是天晉的世族大家之一,不然也不可能出一個能當秦王府世子妃的姑娘,可如今一天之内,蕭家滿門皆死,斷了血脈延續。嚴冬盡也看着滴檐下的那團血肉,嚴冬盡沒有莊鄭那樣的感慨,嚴小将軍這會兒的想法有些自己吓自己,百年的世族大家尚且一日之間敗亡,那他們遼東大将軍呢?
遼東大将軍府還不是世族大家,如果蕭家的這種禍事落到他們遼東大将軍府的頭上呢?
嚴冬盡控制不住的想像,如果今天面前的這團血肉,是莫桑青的骨肉,又或者是他與莫良緣的……
“媽的,”嚴冬盡罵了一句。
莊鄭不知道嚴冬盡在罵什麽,忙問道:“嚴少爺?”
嚴冬盡沒說話,嘴裏彌漫開的腥甜的味道,讓嚴冬盡知道,他将自己的嘴咬破了。
方才捧着死胎出廂房的嬷嬷,這時又一次從廂房裏走了出來,低頭沖院中的嚴冬盡禀道:“将爺,夫人穿好衣了。”
嚴冬盡點一下頭。
莊鄭下令道:“将人拖出來。”
蕭家三奶奶被一個兵卒拖出了廂房,往台階上一扔。
就被押跪在滴水檐下的秦王世子妃低着頭,沒有看上蕭家三少奶奶的勇氣。
一個遼東大将軍府的侍衛這時從院外跑進來,徑直跑到嚴冬盡的身旁,小聲禀道:“嚴少爺,施元不在公主府。”
嚴冬盡看向了這個侍衛,說:“睿王爺那裏呢?”
“睿王爺還在與徐國公主殿下說話,”侍衛說。
“單獨?”嚴冬盡問。
侍衛說:“他們避開人,趙季幻他們都在場。”
“再将公主府搜查一遍,”嚴冬盡說:“抓些公主府管事的問一問,問他們施元去了哪裏。”
“那要是鬧出了人命?”侍衛小聲道。
嚴冬盡指一下地上蠻夷的屍體,道:“私通蠻夷,就算是公主殿下也難逃死罪。”
堂堂公主殿下都難逃死罪了,那死幾個公主府管事的,這又算得上什麽事?
侍衛領會了嚴冬盡的話意,領了命就走了。
莊鄭看着侍衛跑出庭院,才問嚴冬盡道:“那我們現在就帶上人去見睿王爺?”
“等一下吧,”嚴冬盡說:“睿王爺想見我們的時候,會派人來叫我們過去他那裏的。”鬼知道這對皇家姑侄會說些什麽,嚴冬盡一點也不想摻和到這事裏。
公主府的正廳堂裏,徐國公主坐着,睿王站着,廳堂裏内外的氣氛都很緊張,姑侄倆在廳堂裏對峙着,公主府的人與睿王府的人在廳堂外對峙着。雖然睿王府的人遠遠少于公主府的人,但這會兒整座公主府都被遼東精騎兵占了,所以人數占多的公主府一方,反而是驚懼不安的一方。
“你問我爲什麽?”徐國公主抿唇笑了笑,道:“現在這江山還是李家的江山了嗎?”
睿王冷道:“李祈是李家人,聖上就不是了?”
“聖上?一個五歲的小孩兒,什麽都還不懂,他當什麽皇帝?”徐國公主聲音尖銳的道:“現在這江山姓莫了!莫良緣那個女人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你瞎了心,也盲了心!”
睿王沒動怒,是冷聲問道:“李祈答應給你什麽好處?他成皇後,會好好待施元?”
徐國公主冷笑,卻沒有說話。
“你就這麽相信李祈能成事?”睿王道:“如果他有能力,有成皇的命,你又是怎麽被我發現的?”
徐國公主的面色一僵。
“李祈現在在哪裏?”睿王問道。
徐國公主笑了一聲,就冷眼看着睿王。
“去請複生過來,”睿王沖門外道。
嚴冬盡很快就到了正廳堂,随着嚴冬盡過來的,還有秦王世子妃,昏迷不醒的蕭家三少奶奶,還有一大一小兩具屍體。
徐國公主錦衣玉食的長大,這輩子見過的屍體隻有病故的驸馬施律的屍體,如今面前的這兩具,一個半身是血,死不瞑目,一個幹脆就是一團血肉,徐國公主被吓到了,事先想好了自己要悍不畏死,但到了真正要面對的時候,徐國公主才發現,自己還真就不是能悍不畏死的人。
“姑祖奶奶,”秦王世子妃跌在地上,沖徐國公主哭叫了起來,“求您救救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