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讓這女人死了,”大漢跟中年漢子道。
中年漢子點頭,跟大漢說:“死不了。”
大漢和中年漢子的手都規矩,沒往秀雲身上不該碰的地方碰。屋裏的其他漢子隻能用眼睛過幹瘾,顯然沒有大漢的發話,他們不敢碰秀雲。
“老大我們什麽時候走?”有漢子問。
“天亮之後,”大漢站起了身,坐回到原先的坐椅上,灌了一口酒,說道:“讓這女人緩一夜,她要是死了,我們的錢也就飛了。”
“老大,你真讓這女人嫁兄弟們中的一個?”又一漢子搓着大手問。
“做夢呢?”大漢斜了這漢子一眼,“莫桑青是遼東大将軍府的少将軍,莫望北的獨子,連我們幹完了這趟買賣都得跑得遠遠的,這女人知道實情,花錢買莫桑青命的那人能讓這女人活?都看着吧,這事兒完了之後,這女人和她那一家子都得死。”
漢子們面面相觑,突然就覺着有些冷了。
“老大,到底是誰花錢買莫桑青的命?”有漢子小聲問道。
嚴冬盡不自覺地就屏住了呼吸。
“老子沒問,”大漢将手裏的酒壺重重地一放,“問了老子就得帶着你們一塊兒死。”
漢子們噤聲了。
嚴冬盡離開了窗台。
“去個人到外面再轉一圈,”大漢在屋裏下令道。
兩個漢子出了屋,将他們所在的這間屋,前前後後地走了一遍,确定一切照舊後,才又回到屋裏。
“他娘的,”大漢這時又捧着一壺酒在喝了,跟手下兄弟們怪笑道:“要不是這次的買賣難做,老子這會兒就抱着個小尼姑爽快一回了。”
屋裏的漢子聽自家老大說起了葷話,又都來了精神,一時間什麽樣的葷話都出來了,聽得給秀雲治傷的中年漢子一個沒忍住,伸手在秀雲的胸前揉捏了好幾把。
“你說什麽?”禅房裏,正頌着經的莫良玉扭頭看向了匆匆跑回來的寶珠,“你看見周淨了?”
寶珠點頭,随後就又不确定地道:“奴婢看着那人的身影像周淨。”
“他翻牆出去的?”莫良玉問。
寶珠又是點頭,道:“小姐,前院來了一幫人,奴婢沒打聽出他們是什麽來路,主持師太不肯說,還說她是出家人,不問紅塵事。”
莫良玉低頭不語了。
“小姐,”寶珠說:“我們什麽時候回府去?四小姐成了太後娘娘,還要垂簾聽政呢。”
莫良玉笑了笑,說:“你覺得太後娘娘很威風?”
寶珠說:“垂簾聽政啊,四小姐可以去金銮大殿坐着了。”
“不知道她懂不懂什麽叫國事,”莫良玉小聲道:“垂簾聽政,聽起來威風,可若是手上無權,她跟小聖上一樣,都是一個擺件罷了。”
寶珠想着莫良玉的話,問道:“小姐你這是在擔心四小姐?”
我爲什麽要擔心莫良緣?心裏這麽想着,莫良玉說出口的話卻是:“是。”
寶珠讪讪然地一笑,她家這小姐專是口不對心的,若真跟四小姐有姐妹之情,你怎麽能去算計嚴冬盡呢?
“你去吧,”莫良玉讓寶珠去休息。
寶珠退了下去。
莫良玉敲一下木魚,周淨爲什麽會到進香庵來?他不是應該跟着嚴冬盡回遼東去的嗎?難道?敲着木魚的手又停了下來,嚴冬盡沒回遼東,而是要回京城?這麽說來,嚴冬盡就在庵堂外?莫三小姐無心頌經了。
嚴冬盡這時将庵堂裏亮着燈的屋子一一看過。
莫良玉推窗往外看,庭前月涼如水,殘雪未化。
嚴冬盡走進了漆黑一片的院門裏,不知道是怎麽了,還是說這就是孽緣,連夜探敵營都不曾犯過錯的嚴冬盡腳下一頓,一根枯了的樹枝在嚴冬盡的腳下斷成了兩截,頭頂的冬青樹上,一截很是粗壯的枝桠也在這時掉落,就砸落在嚴冬盡的腳前。
莫良玉聽見這動靜,都還沒确定這是不是來人,來的人是不是嚴冬盡,莫三小姐就如同賭徒一般,提了裙角,飛奔回了佛前,雙膝跪下,敲一下魚,跟佛龛之上的如來佛祖禱告道:“求佛祖保佑我四妹莫氏良緣,求佛祖保佑她能逢兇化吉,求佛祖慈悲,賜我四妹平安。”
莫良玉擡手又落下,又是一聲清脆的木魚聲響起。
嚴冬盡站在開了一道縫的門前,看見跪在佛前的人是莫良玉後,嚴冬盡的第一反應就是,怎麽又是她?
莫良玉這時又開始重複自己方才的話。
求佛祖保佑我四妹莫氏良緣。
求佛祖保佑她能逢兇化吉。
求佛祖慈悲,賜我四妹平安。
莫良玉在佛前虔誠地叩首,嚴冬盡聽得愣怔在屋門前。
“該怎麽辦呢?”三叩首之後,莫良玉擡頭問面前的佛祖:“我四妹難不成一生就這樣度過了?長輩的安排我不能說對錯,可是佛祖,我四妹該怎麽辦呢?我死了未婚夫,此生要守望門寡了,由我擔這苦,這樣能救我四妹良緣,能,能恕了我祖父不慈的罪嗎?”
“該怎麽辦呢?”
莫良玉伏身在佛前痛哭了起來。
佛祖低眉,兩旁的金剛卻是怒目。
嚴冬盡在門外站了一會兒,轉身離開,直到嚴小将軍離開了這個庭院,莫良玉的哭聲似是仍在他耳邊響着。
許久之後,莫良玉才止住了悲聲,起身走到門前,推開門後,屋外寒風冷冽,廊下,院中,空無一人。
莫良玉走到廊下站立,輕輕地籲了一口氣,不管方才是誰聽了她的話,聽了她的哭聲,她希望那人會是嚴冬盡。
嚴冬盡出了進香庵回到林中,周淨已經将人派出去,跟嚴冬盡說:“那幫人往北走了。”
嚴冬盡點一下頭。
“這裏面的人怎麽辦?”周淨指着進香庵問嚴冬盡。
“先不急動手,”嚴冬盡低聲說了一句。
“什,什麽?”周淨驚道:“嚴冬盡少爺,那夥人是要去殺少将軍啊!”
“有我們跟着,我大哥就不會出事,”嚴冬盡看着林外的進香庵,冷聲道:“不知道主使人是誰,光殺了動手的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