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高坡上生活極其不易,到了冬天,老黃牛也就隻能找點黃土下的幹草根爲食了。小孩臉蛋凍的紅撲撲,裹緊了小襖子,站在寒風中詫異地望着三個陌生人。
“小孩,你家住哪啊?有吃的嗎?”那咻喊道。
豈料,小孩看到他們三人走過來後,竟吓的哇呀一聲大哭起來,他扔了趕牛的鞭子,撒腿就往後跑。
“哎?跑啥呀?咱又不是妖精?這是幹啥?哥們還得幫他牽牛。”那咻趕上去,拽住拴牛的繩子,跟着小孩的方向追。
爬過兩個黃土高坡,俯瞰下去,前邊一道領子裏出現了一個很小的村落,這村子也就是十來戶人家,現在是晌午十點多鍾,家家戶戶煙囪裏冒着煙,三人還未等踏出小村,就聽村中的狗兒們狂吠起來。一隻大黑狗,帶着兩條田園犬撒了歡似地跑了出來,先是把小孩迎回村子,然後站在村口對着他們呲牙咧嘴不停地吠着。
“再叫?再叫把你們都宰了炖狗肉湯喝!”那咻瞪着眼睛惡狠狠道。
像他們這種殺過人的,身上都帶着一種無形的殺氣,尋常人肯定感覺不到,但卻瞞不過這些土狗,三隻狗與那咻對視一眼,立刻吓得夾緊尾巴跑了回去。
小村裏沒多少人,可能是小孩回去告訴了大人,不大會兒功夫,七八個五六十歲的老漢,拎着棒子和鋤頭就沖了出來,以爲他們是人販子呢。
“諸位,别誤會,我們隻是途經此地,腹中無物有點走不動了,想來讨點吃的喝的。”馬程峰接過那咻手裏那根拴牛的繩子,走過去還給人家。然後從兜裏直接掏出十五塊錢。
他們三是個頂個的俊男靓女,再加上打扮時尚,怎麽看也不像是殺人不眨眼的胡匪之輩。
淳樸的老鄉們對視一眼,就熱情地把他們讓了進去。這小村比黃河對岸那邊還要貧瘠,都到了這個年底啊了,小村甚至還沒有通電,而且人人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補丁摞補丁的。更奇葩的是,這群人身上的衣服竟然是民國樣式的。
“哎?你注意看他們的衣服?”小曼捅了下馬程峰說道。
“嗯,我看見了,這些衣服好像都是朱家村那些死屍身上的。”
那咻吞了口唾沫小聲問:“咱們不會又跑到粽子村了吧?”
“那倒不會,你聞聞……這些人身上一股……一股……淳樸的氣息,說話的時候嘴裏直往外吐哈氣呢,你家死人有溫度?你家死人會呼吸呀?”馬程峰白了他一眼。
在西北一代的黃土高原上,水是極爲稀缺的資源,有些人可能一輩子隻洗過兩次澡,一次是出生,一次是穿壽衣要下葬之前。馬程峰沒好意思說他們髒,所以用了“淳樸”這麽個詞。
五十塊錢可以幹很多事了,在大城市的飯館子裏,恐怕十個人卯足了勁兒吃也吃不光。所以小村的老鄉們都很熱情,但家家戶戶最好的吃食也就是那碗棒子面的面條。但就是如此粗糙的食物,現在對他們而言卻是雪中送炭。三人恨不得把碗底兒都舔的一幹二淨,最後,摩挲摩挲嘴滿足地打了個飽嗝。
小村很少有人來,外人不願意來,村中的老人更是不願走出去。淳樸的鄉親們在這片貧瘠的黃土高原上一代又一代地繁衍生息着,他們不問世事,不畏懼艱苦惡劣的環境,沒人知道他們還在眷戀什麽。
窯洞中,隻有村中的一位德高望重的長者陪着他們,其他村民都圍在院子外,好奇地張望着。
“娃子,你們是……是從那頭來的?”老者指着朱家村的方向問。
“對,我們是北方人,以前就聽說咱們甘南地區有一個神奇的民國古村,我們手裏有點閑錢就想去瞅瞅,看有沒有投資前景。”馬程峰吃飽喝足了,嘴上又叼起了小煙。
“你們……你們???你們真的是人?”老者一臉茫然地看着他們。
“爺們,您這怎麽說的?大白天的怎麽說起了鬼話?來來來,您摸摸,看我們有提問不?”
那老者還真好信,伸手摸了摸馬程峰的臉蛋。“了不起呀!竟然能從朱家村活着出來?幾十年了,去過朱家村的人還從沒有一個活着出來的。”
小曼皺了下眉頭,聽老者的意思,好像他對朱家村也有些了解。但他爲何要說幾十年來無人活着出來?不是說,最近幾個月裏還有縣裏旅遊局的領導去過嗎?
但這老人跟他們無冤無仇,素未謀面,也絕不可能诓騙他們。那麽問題來了,黃河對岸的那個老支書和這位老者,他們誰嘴裏的話是真的?
“娃子,你們這次命大,以後再也不要去那裏了,那是個被詛咒的村子。絕無生還的機會!”老者歎了口氣說道。
這三個外來的孩子是村中的貴賓,村中拿出了最好的吃喝,馬程峰喝了口茶,可茶杯表面那一層茶葉沫子卻始終不散,估計這茶至少有五六十年的時間了,都有些變味兒了。
馬程峰就問他說,您怎麽知道那村中的事呢?
老者接下來的話讓三人大驚。原來,這個小村中的所有村民都是朱家村後裔,當初他們都是朱财主的長工或者兵勇。後來朱财主出了事,甘南成了紅區根據地,大家知道再留在這裏遲早會受其牽連。這些人中有一個比較聰明,提前在自家地窖下挖出了一條地道,通向村外。這一夥人,攜老帶小才逃了出來。
因爲此處地勢較高,左右又有黃土高坡環抱着,黃河決口後也不會殃及此地,故而,他們最終才會在此安家落戶。
“那你們爲何不走呢?”馬程峰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