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羊怕他們不熟悉當地的地形,也跟着打着手電幫忙找人。
這小村東西方向有兩條道,他們幾個就是從西邊來的,東邊這條土道一直通向鎮裏,較爲寬敞,如果是正常人的話,肯定會走這條路。不過他一個瘋子,也不能拿正常人的思維來分析。
老羊帶着他們順着東邊土道又走了半個多鍾頭,最後手電筒都要沒電了,這才要折返回去。
“娃子,老漢我知道你們是好人,這事也不能怪你們。深更半夜的,我們這片入夜後常有豺狼出沒,咱可快回去吧,要找天亮再找好不好?”
土道地勢較低,旁邊就是洶湧的黃河水。馬程峰發現前邊不遠處好像有個渡口,但這渡口裏沒有停船,相對而言,黃河水流淌到這裏後,水勢也接沒有那麽洶湧了。
“老羊,這渡口還能用嗎?”他問道。
“你說這個?以前是能用,可這幾年雨水大,這片水域不太平,三四年沒人敢從這渡口下水了。”
連續幾年的大雨讓這附近流域水漲船高,黃河水已經侵到了渡口下鋪着的那塊石闆,黃河水裏泥沙重,隻要有水的地方保準有沙子。那塊石闆表面随着大浪來回拍打,表面堆積着一層厚厚的黃泥。
馬程峰走近一瞅,渡口石闆下的黃泥中竟然有一行腳印。那腳印肯定是剛剛留下不久的,要不然,河水來回沖幾個鍾頭立刻又會給填平。
馬程峰道:“壞了!憨娃渡河過去了!”
老羊一聽,立刻渾身癱軟一屁股坐在了岸邊。“咦!完嘞,我苦命的老嫂子哎!白發人送黑發人哦!憨娃沒救了!”
那咻拍了拍他肩膀說:“老羊,您也不必過于悲傷,依我看,憨娃竟然敢從這渡口下水,水性肯定很好,不一定會淹死吧?你們黃河兩岸的老百姓能不會水?”
“你娃不知呀!這黃河裏不太平,雖說這古渡口早些年能走船,可自從這幾年發大水後就再沒人敢下水了。這是黃河嘞,不是你們北方的河溝子!黃河大王是要吃人的嘞!”黃河兩岸有他們獨特的信仰,每年固定日子,每個村子都會單獨舉行盛大的祭祀大典,他們會向河神祈禱兩岸風調雨順。
黃河大王的傳說在整條黃河流域都有,不過至于黃河大王跟鐵頭龍王是不是一個怪物就沒人能說明白了。以前馬程峰他們也曾親眼見過黃河岸邊的鐵頭龍王擱淺。什麽河神呀?說白了就是黃河裏的大魚老鼈成精了!
“程峰,我們現在咋辦?”小曼問他。
“我有種直覺,憨娃沒有淹死,他渡河遊過去了。”
那咻說他一個瘋子沒事遊到對岸去幹嘛?難不成黃河大王在對岸等着他呢?
“哎,還真讓你說着了,不過對岸等着他的不是黃河大王,是讓他魔障的艾美拉之眼!他肯定去朱家村了!”馬程峰斷言道。
來的時候老羊就跟他們說過,白天是不能渡河的,必須晚上子時,黃河水勢才會漸緩。不過就算子夜,一般人也不一定敢送他們過去,那古村太邪乎,給多少錢也沒人願意去。
“啥?你們現在要渡河?不行不行,現在時辰過了!馬上河水就要淹沒渡口了,沒處下水呀!而且一般的船也不能去!”老羊世世代代生活在黃河岸邊,自然知道這條母親河裏的禁忌。
那咻說:“一句話,您是去不去?”他從懷裏掏出十張票子。
“咦!你娃咋還不信嘞?這不是錢的事!老漢我賺了錢沒命花也沒用啊?”
“再給你加一千,老羊,你可不能太貪喲?”那咻又掏出一千來。
“我……我……我隻能給你們三劃個道道,至于能不能行,就要看黃河大王是否保佑了!”
老羊說,莫說我不敢送你們三渡河到對岸,方圓數百裏内你們打聽吧,誰都知道對岸乃是鬼村,給多少錢都不一定有人願意送你們過去。不過你們可以問問憨娃他家,憨娃如果真在對岸的朱家村,那爲了自己兒子,他爹肯定拼了命也得去把兒子帶回來。
“但現在不行了,時辰過了,隻能等明天子夜再渡河了。”
那古老的渡口邊,河水越升越高,很快就漫過了渡口。衆人無奈,隻能等明天了。
第二天一早他們去着了憨娃一家,憨娃他爹一聽,毫不猶豫立刻答應了下來。但想要渡河就要遵守黃河古渡的規矩,普通的船不行!會被黃河大王吞了!到時候非但救不回他兒子,連這三個娃的命都要搭進去!
每個地區有每個地區的習俗,甘南黃河岸邊這些古村的喪葬習俗就很特殊,他們不土葬也不火葬,而是水葬。這裏說的水葬可不是現代人最流行的,把骨灰撒進大海。這些山民認爲,他們世世代代都是受着黃河大王的保佑繁衍生息的,生是黃河大王的人,死是黃河大王的鬼。
人死後,會有送靈人,載着一夜孤舟把死屍送入黃河裏。說來也怪了,黃河之水洶湧湍急,就連輪船說吞都能給吞了。但惟獨這送靈人載死人的小舟沒事。送靈人都會按照先祖留下來的規矩,載着死屍順流而下,一百多裏地外,岸邊有一座河神廟,裏邊供奉的就是黃河大王的法身像。小舟會在這附近流域把屍體扔進河水中,就算是送魂給黃河大王了。
有沒有黃河大王先不說,估計這些死屍多半是填了河裏那些大魚老鼈的肚子了。
這送靈的船都需要單獨制作,有特殊的制作工藝,普通的船隻無法代替。近年來上邊規定不允許搞四舊,黃河兩岸水葬的習俗也就逐漸沒落了。村中以前的那條送靈船早就被砸了。憨娃他爹跟幾個村中老人一商量,決定今天趕工重新做一艘送靈船,晚上送他們渡河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