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恩，還是你小子有慧根，的确是這樣，不過現在人哪有那個覺悟呀？要發達就這輩子吧，還管什麽子孫後代呢？說起來，我也有不少年沒見過水靈居了，這婆婆不簡單呀！值得欽佩，想來年輕時候肯定是受了什麽挫折心灰意冷，這才會隐居起來照顧這些飄子的亡靈。”
說話的功夫，老妪的茶泡好了。
這老太太别看說話不緊不慢的，但卻十分好客，想想也是，這鬼地方估計都得有好幾十年沒人來了，突然之間來了三個遠方的客人，就算能坐下來說說話，了解一下山外的事實也是好的。
瑟茶入口，先是極苦，苦澀之後再細品，還微微帶着一股青澀的甘甜，好似清晨第一滴雨露，好似葉片上那晶瑩剔透的露水。
“好茶！名不虛傳，婆婆，單是您這泡茶的手藝，這要是回了城裏開個茶館那也是金銀滿地呀！哈哈……”
“先生客氣了，老身隻是山裏的野人，哪裏能去城裏生活呀，過不自在，豈不知活人比死人更難伺候。您看，若是老身今夜忘記給他們燒香了，那這些飄子也不至于責備老身，可活人就不同了，稍不留神便是萬劫不複呀！”這老太太别看隐居山林，倒是看的很開，樸老蔫所料不錯，也許她曾經出身江湖世家。
“婆婆，這水靈居是您修的？看來您以前也是身價不菲呀？這老宅也花了不少錢吧？”馬程峰問道。
“錢财身外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既然不能幫到那些貪婪的活人，還不如留給這些飄子實在。孩子，我看你雙目炯炯有神，眉宇之間透着一股殺氣，該是跑江湖的吧？現在的孩子真了不得，年紀輕輕就能混迹江湖了。老身勸你一句，江湖水深，當是急流勇退呀！”老婆婆字字珠玑，看來她還是個有故事的人。
馬程峰當時還不能完全理解她這句話，因爲當時的馬程峰正是少年得志。十八歲的半大孩子，已經成了一方枭雄，熱河之主，那可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豈不知，金錢，權勢都是過眼雲煙，來的也快去的也快……
“敢問婆婆貴姓啊？如何稱呼？”樸老蔫給馬程峰打了個眼色，示意他别太多話，别輕易暴露自己的身份，現在還不知道這老太太是敵是友呢！誰知道，這是不是那群洞庭水鬼給他們下的套子？
“老身有許多年沒有走出這片大山了，記性也有點不好，好像是……我記得我夫君家是姓水的。夫君說過，嫁給了他水家人，一生一世就算是死了，也是姓水的。”老太太的觀念十分傳統。
“哦，這個姓不多見。”樸老蔫不鹹不淡地回了一句，然後繼續埋頭喝自己的茶。
老太太很喜歡跟外邊人唠嗑，一邊陪他們喝茶，一邊問了一些現在外邊世界的熱鬧，了解了些事實。
這老太太據她自己回憶，已經住在這裏三十多年了，三十多年前，他丈夫一去不複還，走之前她丈夫好像知道回不來一樣，臨走時候就交代她，如果一個月自己還不回來那就不要等他了，趕緊找個地方隐居起來，免得糟了仇家報複。
她家祖籍靈州，從小她就在水邊上長大，可以說也算是這門手藝的繼承者。回到靈州後，把丈夫留下的所有積蓄都修了這座水靈居，專門爲這些死飄子守護亡靈。按她的話來說，她積善緣爲的不是兒女子孫，因爲她本就沒有後人，隻是爲了她那死鬼夫君，希望有朝一日他能回來找自己。她始終相信，丈夫還健在人世，可能是被那個小狐狸精勾搭跑了。
這水靈居後山上，種着一畝三分地兒，足夠她自己一個人吃了，平時粗茶淡飯，閑下來後就會在山裏練練功夫，而那套功夫也是夫君臨走前給她留下的。這麽多年下來，生活雖然十分簡樸單調，可卻一點都不寂寞，自己一個人無聊了，總會坐下來陪那些死飄子們說說話，問他們是否想念家人。說到底，她也許跟那些漂子們的命運一樣凄涼。
“婆婆，你真偉大，我覺得五一獎章該發給您。”小曼道。
“啥？啥叫五一獎章？”老太太修這座水靈居的時候甚至這邊還沒解放呢，根本不知道現在的執政者是誰，又怎麽知道五一獎章？估計她現在都不知道今昔何年了。
正在大夥聊的正歡時，突然就聽院子大牆外傳來咔哒一聲，好似是上邊的瓦片掉在了地上砸碎了。這個聲音很細微，就算是馬程峰也隻是勉強聽到了一絲動靜。他第一反應就是肯定外邊有人扒牆頭，把瓦片扒下去了。可這荒山野嶺的，根本沒有路，唯獨隻有從漢水河順流而下飄過來，估計現在靈州人早就把這個地界給淡忘了。就連他們，都是機緣巧合被那詭異的小船帶過來的。估計能找到這裏的，肯定也是一直跟在他們身後的人！
“呵呵……你們先唠着，小曼？你剛才是不是想尿尿？我陪你去呀？”馬程峰找了個借口。
“啊？？？馬程峰你說話時候能不能注意點身份啊？這……這兒還有人呢！”說的小曼滿臉通紅，人家是大姑娘，張口閉口你一個大男人要陪人家去噓噓？這像話嗎？
馬程峰聽出外邊是有人過來了，他估計這人不是什麽善茬子，萬一自己不是對手呢？所以這才想帶小曼過去幫忙，可又怕吓壞了這老婆婆，隻好找了這麽個借口。
他給小曼打了幾個眼色，小曼噘着嘴有些不情願地跟他過去了。
“呵呵……婆婆沒事，年輕人談戀愛嘛，可能是看您這兒的風景不錯，随他們去吧。”樸老蔫回頭看了一眼，其實已經看到牆頭上有一個人影一晃而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