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裏,晚上七點早就日落了,這個時候陽氣已經逐漸衰落,是一天裏陽轉陰的時間段。這風水先生果然是個江湖騙子,選的這個時間不妙。可現在馬程峰哪裏有閑心管這個呀,他自顧不暇,正琢磨着今晚怎麽對付芈裏大祭司呢。
“那東西要找的是我,跟你們無關,數日前我和那咻在湘西的時候,一個村寨上百号人都因我而死,我不能再連累無辜了。我現在起身去嘎啦子山找馬福祥,你們今晚精神着點,一定要看着王家人下葬,而且棺釘要釘牢了,加墨鬥線,加陀羅經被,以防萬一!”
“啊?你一個人走?”小曼挎着他的胳膊有些不放心。
“是,我一個人去,我想明白了,我走了大家反而安全,沒事的,相信我,我有千裏一夜行,用不了半個鍾頭就能跑到嘎啦子山,就算芈裏大祭司來了,我就不信,那女妖敢闖入菩薩地盤裏行兇?再說還有萬人敵在呢。”這是馬程峰這輩子第一次覺得心有餘而力不足,無法靠自己的能力對抗一個敵人。
馬福祥的本事常小曼是親眼所見,如果連馬福祥都救不了他的話,恐怕天底下就沒人了。隻好囑咐,讓他萬事多加小心。
嘎啦子山距離水庫屯本來就不算遠,馬程峰輕功絕頂,行走早荒野間是草上飛,踏雪無痕!不用二十分鍾就跑到了嘎啦子山腳下。他回憶着常小曼的描述,攀上高山,已經看到了那座古老殘破的觀音寺。觀音寺裏,香薰袅袅,他整理衣襟,站在廟門前,清了清嗓子。
“裏邊有人嗎?”他喊了一嗓子,但廟裏邊連聲鳥叫都沒有。他又喊了幾嗓子,裏邊還是靜悄悄的。
馬程峰推門進去一瞅,廟殿前的香爐中插着一根香還在冒煙,廟裏空無一人,隻有普度衆生的菩薩拖着淨瓶,正眯着一雙眼睛慈祥地看着他。
“菩薩保佑程峰度過此劫!阿彌陀佛!”馬程峰虔誠地給菩薩磕了三個響頭,然後盤膝就坐在了蒲團上,靜候馬福祥回來。
但他等了都兩個多鍾頭了,山裏依舊是悄聲無息,夕陽西下,落日的殘輝漸漸從嘎啦子山頂挪了過去,最後,小廟裏除了香爐裏兩個微弱的香頭還露出淡淡火光外,已經變得伸手不見五指了。馬程峰緊閉着雙眼,雙耳聆聽着山野間的風聲。機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馬福祥出門,必定不會随身攜帶王尊壁,王尊壁現在必定就藏在小廟的某一個角落裏。
他睜開眼睛,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向廟殿,但還沒等走兩步呢,突然停住了。不行,這麽做可不太仁義,雖說自己是個飛賊吧,可他是來求馬福祥救命的,這麽做是不是忘恩負義呀?人家給了他遮風避雨之所,他卻要偷了人家的王尊壁?偷是肯定要偷,但對于馬程峰而言,偷盜是一件光明正大的事,哪怕是強取豪奪,也比做這等小人勾當強。想到這裏,他又乖乖退了回去。
山野中的靜是讓人無法想象的靜,馬程峰坐在蒲團上,難以想象幾十年來,這個曾經在江湖上呼風喚雨的萬人敵,江湖上的泰山北鬥,是怎麽耐住性子在這裏一修行就是幾十年的?好殺戮之人一般都是急性子,受不了寂寞。看來耀公是有意用此法磨煉三弟子呀!
他心裏邊現在也在不停地思考着,突然,他意識到一個問題,馬福祥會不會也是有意這麽做來考驗自己的心性呢?不行,自己不能動,一定要挺住了!萬萬不能讓這位老前輩瞧不起自己!“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馬程峰學着廟裏和尚的樣子,雙手合十虔誠地念叨着,其實他不是虔心修佛之人,就連阿彌陀佛是啥意思都不知道。
“呵呵……有趣,小崽子歲數不大,還挺有耐心的?”突然,一個蒼勁有力的聲音從大殿屋頂上傳來。
馬程峰擡頭一瞅,隻見一個光頭老和尚,正坐在屋頂上低頭看着自己樂呢。他一隻手拿着酒壇子,一隻手拎着個雞腿,滿手流油。那氣勢,活脫脫的花和尚魯智深呀!馬程峰多少也會識人面相,此人雖然穿着一身僧袍,但這一臉橫肉,和那一雙劍眉虎眸,分明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屠夫!馬福祥!他就是萬人敵馬福祥!
“馬程峰見過萬人敵,老前輩吉祥萬福!”馬程峰站起身來,拱手抱拳施江湖舊禮。
“罷了罷了,老僧多年不行走江湖了,這江湖禮數就免了吧。你姓馬?哦,本家!說吧,是誰讓你來的呀?我那四海師兄?”老馬家在江湖上地位最高的就屬馬四海了。
“不,雖然四爺也算吃程峰的遠親,但程峰卻不敢打着他的旗号來哄騙您,不瞞前輩,程峰此來是有個不情之請……”馬程峰與馬福祥的輩分差許多,馬福祥吃茶江湖的時候,連他爺爺馬老二還沒混起來呢,所以馬程峰對他十分尊重,說話的時候始終不敢擡頭直視他。
“中午時候那個小丫頭片子是你派來踩盤子的吧?哈哈……那小丫頭片子倒是十分精明狡猾,可惜呀,小耗子碰到了我這隻老貓。怎麽着?賊心不死,打算來親自動手?你還是省省吧,别說你了,就算是我那四海師兄來了,向我索要王尊壁,我也是不能給!”馬福祥縱身一躍從房頂上蹦了下來。
老爺子倒是挺和善的,不過這僅是對馬程峰,不管馬程峰此來何意,畢竟也算是本家親戚,沒必要大打出手。他把啃了兩口的雞腿塞進了馬程峰嘴裏笑道:“吃吧,吃完了從哪來回哪去,日後不要再來了,我不想殺馬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