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程峰倒在炕邊上閉目養神,這樣的日子對他來說太煎熬了,他天生一身賊骨,爲啥好跑好跳,其實就是從小有多動症,讓他靜下心來待在一個屋裏可待不住。心裏邊猶如萬千隻螞蟻爬過似的奇癢難當。
晃啷啷……晃啷啷……這時,突然就聽屯子裏傳來一聲聲若有若無的銅鈴搖晃的動靜。這深更半夜的,怎麽會有人玩銅鈴铛。他天生耳聰目明,已然洞察那銅鈴聲是從屯子西邊傳來的。
“呀,有人在招魂起屍。”胡小狸一屁股坐了起來,胸前兩隻不安分的小兔子直跳動。她直勾勾望着屯子最西頭方向。
“招魂起屍?”馬程峰詫異地看着她。他耳朵再尖肯定也比不過狐狸的聽覺。
胡小狸說她已經聽到了有人正在念招魂咒呢。
“不好!難道有人在吳家搗鬼?小狸,跟我走!”可算有點事做了,馬程峰披上衣服就往外沖。
“哎?你倆小心點,快去快回,别惹麻煩。”等常小曼跟到門前,倆人已經一溜煙似的不見了蹤影。
越往屯子西頭走,那銅鈴搖晃的動靜就越真亮,銅鈴的節奏跳躍性極強,時緩時快,等二人跑到吳家後牆後,趴在牆頭一瞅,一男一女正站在吳老太太的靈棚前舞弄着呢。這二人歲數大概三十上下,都穿着薩滿長袍,一個搖銅鈴,一個跳大神,火盆子裏邊還燃燒着呼啦啦往上飄的冥币。夜幕下顯得鬼氣森森。
“嗯?難道就是這二人給吳鐵成出主意留下了五雷鎮鬼符?看歲數不大呀?不可能會畫這種失傳已久的邪符吧?”馬程峰好奇道。
二人看似師出同門,配合的十分娴熟,那男子一邊搖動手中銅鈴,一邊口中還念念有詞,不過說的都是滿語,馬程峰也聽不懂。
“小狸,你确定這是在招魂起屍?招魂起屍我記得是湘西的趕屍術吧?怎麽他們說的是滿語?”
胡小狸說絕對是招魂起屍,你自己看棺材裏的屍體。
馬程峰定睛一瞧,隻見棺材裏的吳老太太眼皮子已經微微睜開了,而且渾身上下正在微微顫抖着,好似活人發了羊癫瘋一樣。
能喚醒死人的巫術這年頭不多了,會這種本領的人那都是江湖上所剩無幾的“老手藝人”,可看他倆歲數至多30歲出頭,看來定然是師出“神調門”的。隻是,神調門乃是薩滿後裔,從不做傷天害理的惡事,這二位要把吳家老太太喚醒,所爲何事呢?
若是神調門傳人的話,此事就不宜過問了,神調門當初也屬外八行之列,乃是盜門之中沒落的手藝。到了近年來,真正懂得薩滿巫術會跳大神的人幾乎早已絕迹江湖,剩下的,在鄉下山裏碰到的那些自稱會跳大神,叫來神佛上身蔔問的,那都是騙人的伎倆。
“先看看他們到底要幹啥。”馬程峰壓低了身子說道。
二人舞動了一會兒,隻看得那男子最後點燃一張符咒,把紙灰撒入酒水中,然後對着香燭噴出烈酒,烈酒頓時在半空中化作烈焰熊熊。隻聽得他大喝一聲:“起!”他喊出這個字的時候,那女人同時把香案供桌上的筷子就立到了水碗中。
馬程峰看的清清楚楚,水碗中盛滿了清水,清水直到碗沿上,那根輕飄飄的竹筷子插入清水中後,紋絲不動,就這麽站了起來。
随後,就見棺中躺着的那具死屍,也直勾勾地坐了起來,那屍體已經死去三日,關節骨骼早已僵硬,她竟是硬靠着自己的腰腹力量挺了起來,好像雙手和雙腿都沒有做任何支撐。看的馬程峰簡直目瞪口大,莫說普通人了,就算是他這等的輕功高手也做不出這樣的動作來。
向來世人隻聽說過湘西的趕屍人才有這等異術,卻不曾想薩滿傳人也有這等驅使僵屍的絕技,馬程峰不免暗道一聲:“好手段!”
他這一聲本是無心之舉,說出的動靜也不大,可不曾想卻依然被院裏那兩個薩滿聽見,二人齊齊回過頭來朝着馬程峰這邊就望了過來。因爲他們分散了注意力,停止了施法,所以剛剛從棺中站起來的死屍又咣當一聲重重地倒了回去。
“哎呀,程峰,他們好像發現咱們了哎?”胡小狸道。
“發現就發現咯。”馬程峰縱身一躍翻牆沖了進去。
他雙手抱拳,嬉笑道:“不知二位是何方高人啊?這吳家老太太跟二位可是有什麽親戚關系?”
那一男一女先是對視一眼,很顯然他們也沒料想到這深更半夜的還有人不睡覺,而且眼看着他們能招魂起屍,竟然敢翻牆而入直面自己?這人得多大的膽子?
二人面無表情,擋在靈棚前,警覺地看着馬程峰和胡小狸。
“嘿嘿……二位别緊張,我不是有意爲難,隻是,這吳家人與我還算有些緣分,若二位并非是親人,恐怕就不太方便了吧?”馬程峰壞笑着,一步步逼近。
他倆沒說話,但眼中神色迥然,已經露出殺意。此等秘術惡事竟被外人撞破,當是殺人滅口呀!
想到這裏,男子突然搖動手中的銅鈴铛,銅鈴铛被他搖的晃啷啷直響,節奏極快,剛才他已經施法喚醒了死屍,此番再度搖鈴,那吳老太太竟直接張開眼睛,一下從棺材裏蹦了起來,朝着馬程峰就要撲。
僵屍在民間說法裏也是分等級的,吳老太太剛死不久,又沒有吸日月之精華,也沒有吞噬金丹,沒有任何修爲,隻能勉強算是“行屍”,她行動速度緩慢。若是平常人碰到了,肯定會被她吓個半死。可這次碰到的是馬程峰,自從涉足江湖,什麽大風大浪沒碰着過?區區一具行屍豈能奈何得了他?
他一邊躲閃,一邊就吩咐胡小狸說:“去,把那銅鈴铛奪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