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鄉下人家蓋房子都是東西兩間,有錢的就是磚瓦房,沒錢的就是土痞子壘成的,趙家的就是土坯房,窮的房頂都沒有瓦片,用的都是幹稻草埂子。牆體也開裂了,隻好用一大塊破氈布給塞住了。
家裏邊一貧如洗,東西屋各是一鋪火炕,中間是燒火的竈台。東屋炕頭上倒着兩個老人,其中一個身上蓋着大棉被遮住了臉面,想必這就是趙愛國的屍體。他老伴半躺在炕上,眼巴巴地望着外邊的客人,一時間認不出來。
“娘,這俊丫頭就是茜如妹子的閨女呀,茜如還惦記着您呢,您看見了嗎?”漢子把他們引到了東屋,讓他倆坐下。
山裏人沒那麽多忌諱,這鳥不拉屎的地兒,老人們基本都是死在自己家炕頭上,有了個病痛要麽就請山裏的赤腳郎中,要麽就隻能等死了。城裏醫院太遠了,而且他們也沒錢看病。
漢子怕兩個城裏孩子嫌晦氣,屋外的靈棚也搭好了,趕緊把老父親的屍體就背了出去。
那老太太見了故人之女十分親切,忍着老伴剛剛離世的悲痛握着楚湘雲的小手就不松開,關切地問她母親的近況。說你看,你們來的也不是時候,老頭子剛走,這不是給你們找晦氣嘛。要不是家裏有喪事,真該好好招待你們的。
馬程峰坐在炕沿上也沒有多話,一直觀察着這老太太,老太太的臉色不太好看,面無血色,好像也是重症纏身之軀。
“趙奶奶,咱們兩家都是實在親戚,您就不用跟我客氣了,快說說有什麽我們能幫的上忙的?湘雲既然來了,那就要送爺爺最後一程。”湘雲一邊說眼淚也噼裏啪啦的直往下掉。
當年,若不是趙家人,自己母親恐怕都走不出這偏遠的大山溝子。現在這麽寫,90後和00後的孩子們都無法理解那段特殊歲月的殘酷性。
“老太太,你們家是不是……最近……”馬程峰欲言又止。
“湘雲呀,這個是……是你小對象嗎?”找奶奶殷切問她。
湘雲羞紅着臉道:“不不不,他叫馬程峰,是我同學,剛好也來咱嶺子裏走親戚所以就把我送了過來。”
“哦……原來是馬家後人。”老太太沖馬程峰點了點頭說:“倒也不是什麽大事,這都是命呀!報應!報應!”她不停地重複着這個詞,聽的馬程峰一頭霧水。
正說着話,馬丫也追了上來。
“唉?趙奶奶,您怎麽……才幾天呀?您上幾天不還去我們黑龍屯來着嗎?這是怎麽了?身子不舒坦了嗎?”馬丫問。
“丫兒,我怕是要跟老頭子去了,回去幫我轉告你爺爺,這麽多年我們趙家多虧他照應了,來世若有緣定做牛做馬報他大恩。”老太太想坐起身來,怎奈身子實在虛弱坐不起來。
“湘雲姐,你先陪趙奶奶坐着,馬大哥你出來下。”馬丫就把程峰叫了出去。
一直把他帶走村道上,左右看了看沒人,馬丫才對他說,趙家是惹上禍事遭了報應了。剛才我問過其他相親了,鄉親們都說幾天前來了夥山賊,讓趙愛國帶路去找黃皮子廟,趙愛國帶着這夥山賊去了黃皮子廟回來後就一病不起了,不管誰怎麽問,趙愛國就是隻字不提。
“哦?又是那個黃皮子廟?你的意思是黃大仙報複?”
“還有更邪乎的呢,嶺子裏有嶺子裏的禁忌,觸犯了禁忌就連我爺爺都幫不了他。”
趙愛國回來第一天晚上就噩夢連連,睡夢中大呼小叫的,說什麽黃仙姑饒命,再也不敢了。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怎麽叫都叫不醒了。他這一睡就是整整七天,昨兒早上突然就醒了,家裏人挺高興以爲他大病初愈想給他做點好吃的補補身子。可他竟然一個人跑進了嶺子裏,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回來後,也不跟家人說什麽,鑽進被窩就睡。
“睡死的?”馬程峰又問。
“馬大哥,你去仔細看屍體,他脖子上有勒痕,是上吊死的,早上他兒子發現時候都硬了。”馬丫朝院裏的靈棚努了努嘴。
正好這功夫那漢子把父親的屍體裝殓入薄皮棺材中,遠遠的就見趙愛國臉色慘白,雙眼向上泛着,露着白森森的白眼仁,臉上一條血紅的舌頭都伸到了下巴上。
他趕緊捂住馬丫的眼睛。是挺吓人。
馬丫又說:“馬大哥,你不覺得蹊跷嗎?算算時間,可能剛好跟湯疤子買來那副黃仙畫像的時間相吻合。我覺得就是那夥山賊從黃仙廟中偷出來的!”
“真有這麽邪乎?我以前隻聽說黃皮子這玩應報複心強,沒想到……”
“所以鄉親們才勸咱們三不能住在趙家呀!趙奶奶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隻怕也就是這兩天的事了。要不,一會兒讓湘雲姐去我們黑龍屯住吧,我家寬敞也方便,想來看明兒我趕着馬車再過來也行啊!”馬丫心善,處處爲人着想。
趙家太窮了,就算是讓他們留下也沒地兒住,湘雲給趙家留了兩百塊錢就跟着馬丫趁着天亮往黑龍屯走。
黑龍屯和趙家嶺其實挺近,一山之隔而已。不過别看隻有一山之隔,但一個算是嶺子裏的,一個算是嶺子外邊的。黑龍屯地勢險要,乃是入興安嶺必經之地,兩側均是密林深山,唯獨黑龍屯擋在正中央。馬丫告訴他們,黑龍屯跟其他興安嶺中的村屯部落都不一樣,它是民國時候建起來的,屯子裏邊全都是馬家後人,大多數跟程峰都有親戚。再往上數,這些村民都是亂世枭雄吳功耀手底下的胡子出身,别看現在老頭老太太們都七老八十了,但卻都有一手好槍法好騎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