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跑上常勝山見他老子的時候,渾身是血都沒人模樣了,再看看身邊,數百兄弟隻剩下七八個跟回來了。
吳功耀也是像今天這般笑着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擦了擦兒子臉上的血迹,隻是淡淡一句:“沒事,活着回來就好!”
“程峰,這就是江湖,看見了嗎?最後能活下來的就是勝利!你這一路上的遭遇我已然知曉了,放心吧,死去的兄弟我會妥善安排的。”老爺子見馬程峰悶悶不樂,還主動與他碰杯。
馬程峰不語,扭着臉不願看他。
“哎?噓……噓噓……”劉麻子在身後推了下他。他這才不情願地給董三立敬酒碰杯。
“行了,我的馬大掌櫃,是不是得帶我這個貨主去驗貨了呀?”董三立摟着他的肩膀把他扶了起來。
蒙古包前,馬幫兄弟站成兩排齊齊跪在地上,就好似接受三軍儀仗檢閱似的。它們雙手抱拳,齊齊道:“老爺子萬福!”
雲強不是他們從熱河帶來的,他也不認得董三立,傻呵呵地站在一旁看着衆人。董三立用眼角餘光橫了他一下,也沒埋怨什麽,從他身邊走了過去。
“麻子,這個人我打算用!”他小聲對劉麻子說道。
“老爺子,您可想好了,雲強乃是草原上的猛獸,他野性難馴呀!”
“我還就稀罕這種有血性的漢子。讓他去寬城子找我吧,就說我有大買賣找他做。”
“是!”劉麻子應道。
這水庫面積不小,别說供給這片大草原了,就算是個縣城數十萬的人口也都夠喝水的了,隻是也不知怎麽,水庫裏的水渾濁不堪,并且不時地,水面下會冒出幾個粘稠的水泡。才三月中旬,竟然已經是臭氣熏天了。
“打開吧!”老爺子命令他們打開鐵皮箱子。
劉麻子把鐵皮箱子推到水庫前,開槍打斷了鐵皮箱子上的那條鎖鏈。
“程峰,你可知道這是啥玩應嗎?”他指着鐵皮箱裏那具鲛人屍體問道。鲛人屍體腦門上出現了一道大血口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半途中出現了意外,箱子被打開了,可他好像并不介意。
“渤海鲛人。”馬程峰答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爲什麽要把這具渤海鲛人讓你運到烏蘭木通啊?”他又問。
“程峰不知!”馬程峰晃了晃腦袋。
“呵呵……”老爺子擡起腳,一腳把那鲛人屍體踹進了烏蘭水庫中。“渤海鲛人在古語中又稱之爲‘水靈仙子’,這水庫裏有問題,如果再不想法子的話,方圓三百裏内的牧民可就都沒水喝了。”
木蘭木通方圓三百裏的牧場都已經被董三立買了下來,東邊有一片馬場,據說馬場裏養的都是從中東那邊買回來的汗血寶馬。另外這片牧場最近來了批響馬子,足有上千之衆,聽說都是從關東方向流竄過來的。
“你們都下去吧。”老爺子吩咐道。劉麻子和李大海退後數十步。
“那封電報還沒打開吧?”老爺子問他。馬程峰從懷中掏出電報遞給了他。
“打開看看吧。”
馬程峰皺了下眉頭,有些詫異,但還是接過電報打開了信封。這一看不要緊,吓得他立刻小心髒都折了個跟頭。
上邊一行字寫着:“若李大海随行,貨到後可殺之!若他派手下跟随于你,可斬他左膀右臂!”
馬程峰的嘴張的老大,驚訝地看着董三立。董三立面不改色,依舊是一臉的笑模樣。沒等馬程峰反應過來,就奪過那張電報紙,用打火機點着然後高高抛向空中。
“忘了它吧!這次你辛苦了,一會兒去找李大海領錢。以後有什麽買賣我會讓劉麻子再聯系你。好好幹!未來都要靠你們這些年輕人!”董三立掏出根雪茄煙扔給了他,然後頭也不回地鑽進了吉普車中。
“恭送老爺子!”兄弟們跪在地上齊聲喝道。
馬程峰站在水庫前好半天沒回過神來。他什麽意思?爲什麽要讓自己殺李大海?最後又把一紙命令燒了,讓自己永遠忘了這件事?他和李大海之間是又達成了某種共識了嗎?還是現在不是下手的時機?
江湖裏水太深了,17歲的一個半大孩子肯定無法讀懂董三立這老謀深算的心境。
李大海這次是大出血了,後車廂裏裝滿了毛票,不過這些錢大多數都是給馬程峰和劉麻子的。馬程峰一分沒要,囑咐劉麻子,把我應得的那份全都分給死難兄弟的家屬。
入夜後,所有兄弟都圍着篝火歡聲笑語着,終于結束了。他們是該好好慶祝一下,慶祝大難不死,慶祝此行比以往走馬多得了數倍的報酬,慶祝他們這一年時間都不用再出來賣命了。
馬程峰坐在水庫邊,望着下邊清澈的水質。真不愧是水靈仙子,才幾個鍾頭的功夫,水庫下邊的那股惡臭味就消失了,水質也越來越清澈,恐怕用不了幾日後就可飲用了。
“呵呵……嘿嘿……”嘩啦一聲,一條美人魚從水面下高高躍出,她回過頭來朝馬程峰媚笑着。好像十分喜歡自己的新家。
劉麻子今天高興,一夜沒合眼,一直陪馬程峰和雲強喝了一宿酒。人喝多了酒話就多,言多必有一失,幸好今晚隻有他們三人在場。他告訴馬程峰,老爺子早就有收回這察哈爾生意的心思了。半個多世紀前,******的爺爺是東蒙馬幫的大櫃,那時候他們對關東常勝山忠心耿耿,可後來建國後,随着老爺子離開熱河回了寬城子,這群不安分的馬匪就自立爲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