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九,年關歲尾時。每年這個時候屯子裏家家戶戶張燈結彩的忙碌着,可今年卻是個例外。屯子裏八百年難得的出了一件怪事。
屯子靠西頭,最不起眼的那個泥巴小院前,幾十個鄉親抱着膀子雙手揣進袖子裏,正探着腦袋翹首以盼。這姿勢已經保持了一個多鍾頭了,弄的他們一個個脖子酸麻不已。
這戶人家姓馬,馬家老太太爲人謙和善良,平時誰家有啥事隻要求到她,她都會幫忙。不過馬老太太以前名聲可不太好。聽說她年輕時候是未婚先孕。而且那野漢子吃幹抹淨後擡腳就走,至今下落不明。
茶餘飯後,村東頭老樹下一群大老娘們嗑瓜子沒事嘎巴牙就會議論,說馬老太太當年那個野漢子不是一般人,是個走江湖的盜匪,之所以不敢回來是因爲身上挂着人命官司怕連累家人。
每次别人說起這事,老馬太太總說自家爺們死了,大夥也就不敢再多問了。
一晃的功夫她一個人靠着一畝三分地兒總算把兒子養大了,而且還給兒子娶了媳婦兒。這不,兒媳婦兒要生了,一個鍾頭前老張婆子就早早的進去準備了。她是屯子裏唯一的接生婆。
馬家窮的叮當響,根本沒錢給兒媳婦兒買營養品。可自從兒媳婦兒懷胎算起,每隔兩三天,院子裏邊就會撿到田鼠,野兔,山雞等野味。
後來老馬太太好信兒,大半夜趴窗前守着。到了後半夜就見一隻海東青從天而降,爪子下邊掐着一隻野兔。第二次看到的是一隻山狸子嘴裏叼着大田鼠。第三次是隻黃皮子不知從誰家偷來的老母雞。
農村人都迷信,家裏邊不少供着五仙的香堂子。都說馬家媳婦兒肚子裏懷的不是一般的孩子,這孩子命貴,有大仙保佑。
母親的營養是補上去了,可也不知爲何,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眼看已經懷胎十月了,胎兒還是沒有動靜。老馬太太吓壞了,以爲是胎死腹中了,趕緊叫來老張婆子幫看。老張婆子說胎兒無恙你大可放心,預産期超過半個月内出生都算正常。
有了頭前的山獸送食的段子,人們口口相傳添油加醋再說的邪乎點,那就是另有一番意味了。
眼瞅着馬家媳婦兒已經懷胎十一個多月了,胎兒還是沒有要降生的意思。也不知道是誰傳的,說孕婦懷胎如果超過一整年,那懷的就是鬼胎了。嬰孩降生後克親,克友,克鄉鄰。
今兒是這一年裏的最後一天,馬家媳婦兒也剛好是年初懷胎。這不,就出現了眼前的一幕。這孩子還沒等降生命運就來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從最早的大仙庇佑的福星變成了災星。
大雪已經下了半日有餘了,腳下的積雪已沒過膝蓋,雪白的不僅是大地,還有馬家小院,院子裏垂挂着幾條白绫。幾日前,老馬太太那個在城裏打工的兒子得知妻子即将臨盆就風風火火地往回趕,但不幸的是半途中被一輛大貨車撞死了。
還未将生就克死親爹,再度印證了鄉親們的猜測。
人群後站着一個滿臉白須的老和尚,老和尚一副慈眉善目,一隻手托着缽盂,一隻手撐着禅杖。他滿面紅光臉上露出慈祥的笑意。
“阿彌陀佛……”他微微擡起頭,隻見大雪紛飛的天際之上,一顆流星劃破長空降落人間而來。
“哎呀!生了!生了!恭喜恭喜,是個帶把兒的!”小屋裏,老張婆子剪掉嬰孩的臍帶,把他抱了起來。
小屋外的鄉親們聽到喜訊後如釋重負歡呼雀躍起來,總算是在年内生下來了,這下全屯子上下都能過個安生年了。
“哎呀……唉呀媽呀!這咋回事?”這時,忽聽老張婆子驚道。
老張婆子雙手把嬰孩捧了起來就見那剛出生的男嬰雙眼睜開了。世上哪有這樣的怪事?一般的新生兒都在一個禮拜左右睜眼,誰家孩子能在出生後第四五天睜開眼那就是大新聞了。
怪事年年有唯獨今年多,這男嬰不僅降世就睜眼,而且他不哭!普通嬰孩出生如果不哭那就是氣管堵住了,接生婆都會拎着嬰孩的雙腳照着屁股蛋拍兩巴掌。
“咯咯咯……咯咯咯……”男嬰非但不哭,而且還捏着小拳頭抿着小嘴笑了起來。如果是滿月大的孩子這麽笑,大人們肯定歡喜不已,可他剛從娘胎出來,這麽笑都看着滲人。
老張婆子驚訝的不是這些事,而是這男嬰的右手。男嬰興奮的手舞足蹈地咯咯笑着。他的小手不停地舞動着,手心中一抹金光晃過。
老張婆子湊近一瞅差點沒吓尿了,敢情那男嬰手裏攥着的不是别的,正是她手上戴的大金镏子。
這不是荒天下之大謬嗎?這是老張婆子結婚時戴的,如今已經過了二十來年沒摘下來過了,可這小子是啥時候給順下來的呢?
她奪回金镏子接過老馬太太遞上的那薄薄的紅包撒腿就跑。
男嬰依偎在母親懷裏吸允着第一口乳汁,終于安靜地睡着了。母親躺在小炕上抱着懷中的男嬰看着小櫃上擺着的丈夫遺像,眼淚噼裏啪啦地往下掉。
“大梅呀,别哭别哭,你爲我們老馬家傳宗接代了,是喜事啊!”老馬太太安慰着兒媳。白發人送黑發人,天底下還有比這更凄慘的嗎?可好在兒子終于有後了。
淳樸的鄉親們默默離開了,有的留下了幾個雞蛋,有的留下一個紅包,當然,那年頭紅包裏裝1塊錢都是大數目了。
小院外的雪地裏隻剩下那白須老和尚。老和尚推開院門幾步走了進來,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老僧爲主家道喜了,不知可否讨碗清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