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年大部分人都有點錢了,也開始講究起來了,外公這個風水先生開始吃香了。走村竄巷給人看風水,名聲都傳到隔壁好幾個鎮上去了,他的腰杆終于挺直了。不過自從前兩年外婆去世了,他就很少給人看風水了。舅舅們也勸他少折騰安享幾年福。可他不願意跟兒子一起住(其實是受不了舅母)一個人逍遙自在地住在村子裏。
我回到外公家裏,他在看戰争片(老一輩總是百看不厭),不過他精神不太好,躺在老式的長凳上昏昏欲睡,顯然是在等我。
“外公,那麽晚還不睡啊?”我叫了一聲,坐在他旁邊。突然覺得他一下子老了許多。打小外公外婆就特别疼我,如今外婆去世了,外公一個人越顯孤單了。
“在等你呢!去哪裏了?”外公邊坐起來邊說。
“去了肥腸家。”
外公沒說什麽,步履蹒跚地走進了西邊的卧室。他沒關電視,顯然還是要出來的。果然,他躬着背走了出來,手上拿了一塊玉說:“這是你外婆給你的!上次你回來忘記給你了,過年你又忙着跟你的同學玩去了,沒有回來。現在先給你,免得我又忘了。”外公老了,記性都不好了。
我還是覺得有點奇怪,我沒回來我媽不是回來了嗎?讓我媽轉交給我不就行了?不過我沒說,隻怕是外公老了,有點糊塗了吧!這樣指出來怕他尴尬。“什麽玉啊?”我好奇地接了過來,一股冰涼的感覺透過指尖,傳遍全身,差點打了個寒噤。那感覺就是像碰到肥腸那個石春的感覺。難道真玉都是這樣?我心裏暗暗稱奇。
“好東西!冬暖夏涼,避邪驅魔,戴着它,蚊蟲都不敢近身!”外公笑着說。“藏好!誰都不能說!免得他們說我偏心!”看着外公神神秘秘的樣子,我心裏覺得好笑。
我雖不懂玉,但這塊玉給我的感覺絕不普通,不由得在燈下仔細地看了起來。這玉雕的是一尾魚的形狀,取意年年有餘,倒也很合咱們中國人的理念。手法簡約古樸,可魚頭上卻非常精細的雕了一塊鱗片。鱗片上還有奇怪的花紋,有點像某種特殊的符号。整塊玉玉體通透,散發着幽幽的綠光。同樣是綠光,這綠光卻柔和得讓人心安神甯,不似肥腸那塊石頭陰慘慘地透着詭異。我知道是好東西,忙多謝外公。
“你可要好好保管,帶在身上,放在衣服裏面,不要給人看見了,知道沒?還有!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不能拿去變賣,隻能一代一代地傳下去,聽見沒?”外公鄭重其事的囑咐我。
老一輩愛惜老物件的心情我能理解,連忙哦哦地應了幾聲,也沒有特别放在心上。“外公,這是什麽玉怎麽那涼?”我雖然小沒見過什麽世面,不過這麽冰涼的玉還真是沒有聽說過,不禁多問了一句。
“我也不知道什麽玉,反正是好東西!你好好保管,千萬别露出外面。”外公又囑咐我說。
“外公,我們這鎮上有什麽玉礦之類的嗎?”我還是很好奇。肥腸的石春跟這塊玉我總覺得有什麽關聯。
“這窮地方哪有什麽玉礦?若真有早就開發了,還等到現在?石頭倒是很多!你那個同學就是撿石頭賣的,一個能賣好幾百呢!你要不要也撿些下去擺擺?”外公說。外公是鎮上的老人,又是看風火的,走村竄巷子去了不少地方,他說沒有那肯定是沒有了。
“好啊!明天我去河裏看看!”那個石春的來源我還沒來得及問,難道真是肥腸在河裏撿到的?
一連幾天都沒有見到肥腸人影,打電話竟然關機,這個家夥不是錢财外露,被人謀财害命了吧!這樣一想,我又覺得不安,去問他家裏人,都說不知道。我擔心得不行正猶豫着要不要報警呢,劉一鳴找上門來了。
“我們準備明天回去,你要不要一起?”這個大少爺在這窮鄉僻野裏住不慣,前幾天還可以帶着女朋友四處轉轉,這巴掌這麽大一塊地方,早就轉完了,自然就嚷着回去。
我心裏還在掂記着肥腸的事呢,不弄清楚明白我哪裏放心?也不知道那個家夥是死是活。就說:“你們先回吧!我還有事呢!”
“這山卡拉地方有什麽好呆?行吧!随你!”劉一鳴一直不是很喜歡回這邊,若不是迫于她媽媽的威力,他也不會上來。當然也是順便帶女朋友遊山玩水。
他正要走,我那表弟(三舅的兒子)鄒傑興頭頭地跑了過來,說:“表哥!聽說黃狗坳村有人今天撿骨,你要不要去看看?”這小子也喜歡追怪獵奇,一聽說有這樣的事就忙來找我。肯定是他老子不讓去,他偷偷來找我去。
“撿骨?現在不都是火葬了嗎?哪裏還有骨可以撿?”我就奇了。這撿骨是客家人獨有的葬俗。就是先用棺材把死人收殓下葬,過個七八年等屍體腐爛之後,再開棺把骨頭取出,放在陶甕裏。據說是因爲客家人經常遷徙,爲了方便把先人的墳也遷走,所以采用了這種方式。中原人以入士爲安,一般下葬之後,墳墓不會輕易變動。而客家人則帶着先人的骨駭四處遷移,以保證祭祀不斷。
可自早十多年前國家推行火葬以來,這種葬俗也随之銷聲匿迹了。就是這樣荒野的地方,當時聽說有人悄悄兒士葬還是被扒了起來,拉去火葬場了,這哪裏又弄出個土葬墳來?
“是真的!是我同學的奶奶!你去看吧?”他一臉期盼地看着我,不用審肯定是三舅不讓他去。你想想死人得多晦氣啊!他一個小孩子家家,眼睛幹淨,要是看見什麽不該看的還不把他給吓死?
可我天生就對這些事情感興趣,可偏偏在鄉下住了那十來年沒有趕上,這也許是全世界最後一個了,不去也太對不起我自己了。“去!什麽時候?”
“現在呀!”可樂壞他了。“快點!快點!不然看不到了!”他忙拉着我往外拖。
“什麽撿骨?”一旁的梁子怡不明白問道。我隻好粗略地給她解釋了一下。“竟然有這樣的風俗?我居然不知道!我們也去看看吧?”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探險獵奇,聽到有這樣的事情當然不想錯過了。
“好!那就一起去吧!”女朋友的話就比聖旨還靈,劉一鳴忙應了下來。好啦!這次不用那麽麻煩去借車了。不過跟着梁子怡,我總覺得要有麻煩。
從湖洋村到黃狗坳村也要半個小時的車程。村裏都通了水泥路,這地方,一個山彎彎一個小村莊,且每個村隻住一個姓的人家,同村同姓不得通婚。唯獨這黃狗坳村不一樣,住着兩姓人家,同村異姓可通婚。
這是小鎮的最裏面的村莊了,再上就沒人居住了。小傑在前面帶路,他同學已經去了。我們忙問了幾個村裏人,他們也去看,所以一道去了。
這小鎮窮,勞壯力都出門打工去了,村裏的田有些已經荒蕪了,那野草長得足有一人高。有些則種了中季的稻子,現在正到膝頭高,墨青墨青的,幾塊幾塊地與野草地夾雜着。這裏都是梯田,田坎又高又細草又密,我踢着拖鞋很不好走。
比起梁子怡我是好的了!她穿着足有十公分高的高跟鞋,像踩着高跷似的。每一步都要劉一鳴扶着,小心翼翼地走着,還不停地抱怨。看她辛苦的樣子,我都爲她腳下的草心疼。也不知道是哪個變态發明的高眼鞋這種東西,真是要靓不好命。不過他們倆的架勢讓我想起了前些日子清宮劇裏的娘娘與太監。
我漫不經心地走着,突然腳下一打滑,伴随着一聲驚叫,右腳叉進一個洞中,竟然一下子沒到了大腿。我幾乎是本能反應一下子把腳拔了出來,覺得大腳趾好像被什麽東西咬住了。還以爲是什麽毒蛇之類的,吓得要命。
“啊——”耳邊響起梁子怡徹斯底裏的尖叫!草叢裏驚起一群麻雀。她的聲音還要持續不停,就是劉一鳴也吓得臉色刷白,臉像剛煽了白灰似的。驚恐地瞪大眼睛,喉嚨裏發出咕咕地聲音,他硬是沒有叫出來。
我被梁子怡這突如其來的尖叫聲要弄得神經衰弱了,沒來得及看腳上是什麽東西。可我一看,差點沒有吓暈過去!我去!腳上竟然是一顆白骨森森的骷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