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複一年,随着諾克斯托拉(通向烏爾-諾克斯的傳送門)遍布瓦羅蘭,這些高聳的建築也讓各地前來的旅行者們對誰才是掌權方一事不作二想深信不疑。
但,凱隐不是旅行者,他傲立于巨大的諾克斯托拉的影子中,周圍橫七豎八地躺着諾克薩斯士兵的屍首。看着這充滿諷刺意味的景象,他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這些凱旋拱門由黝黑的石塊搭建,最初的目的是爲了炫耀諾克薩斯的武力,向途經門下的人灌輸恐懼,以獲得人們的忠誠。然而現在,這座拱門成了墓碑,标示出虛假的力量和盲目的自大,還象征着這群死去的戰士被自身的恐懼所吞噬葬送。
凱隐喜歡恐懼的味道。這是他的依賴,也是他的武器。正如他在影流教派的師兄弟精通武士刀和手裏劍,凱隐精通的,是恐懼。
不過,精通也就代表自身很久沒有過恐懼的散發,有時想想,也挺無趣。而時隔多年的再次踏上諾克薩斯的土地,在敵軍将士即将遭人遺忘的屍首堆中,他總算捕捉到一絲令人興奮的不安,就像風暴來臨前的壓強懸在空中一樣,渴求得到釋放。
于是他看向奈久裏。
奈久裏和凱隐同爲影流教派的弟子,他将手中的刀反握,打算公事私事一起了結。
看着凱隐似乎有些驚訝的臉,奈久裏差點兒就完全藏住了聲音中的顫抖:“想好了嗎,兄弟?”
淡淡的詫異飛快略過後,凱隐一言不發。他的雙手松垮地垂在兩邊,他知道一切都盡在掌握。先前能令他微覺詫異的,不是奈久裏出乎意料的隐藏實力,也不是其背後可能代表的雙重含義,不過是一種隐約的、似曾相識的感覺,似乎曾在夢中經曆過這一切……這感覺一閃而過,旋即無影無蹤,無需挂懷。
随後,對峙中的二人之間憑空升起一個聲音——充滿了黑暗和憎恨,回響着萬千戰場上的痛苦哀嚎,挑唆着兩人開戰。
“誰才是夠資格的人?”
……
乘船過海,凱隐直到進入濱海城市芬多之後,才漸漸熄了迫不及待的興奮,逐漸意識到了此行更多的意義。而深入敵人領土進行作戰雖然魯莽,凱隐卻也實在不是什麽拘于謹慎之人。他的天賦無人能及,否則劫也不可能放心地将艾歐尼亞的命運交給别人,所以毫無疑問,他知道自己注定要成就一番大事。
黃昏來臨之前,凱隐布置好了陷阱,這能幫他省去不少力氣。其後夕陽漸低,馬背兵團遠遠地出現在了視線可及的地方,于橘紅色的天際揚起一縷煙塵。相應的,一股表示安全無異樣的烽煙信号緩緩升空,這意味着他可以着手解決掉諾克斯托拉的三名衛兵了。
悄無聲息的,凱隐在拱門長長的影子裏移動,這時第一名衛兵開始在周圍巡邏。凱隐喚出暗影魔法,走進了黑色的石牆,就像是開啓了一道隻對他一人開放的暗門。他看到兩名衛兵的剪影,雙手緊握着長槍。
很輕松的,他從陰影籠罩的高牆中突刺而出,徒手抽空了第二名衛兵的生命。接着還沒等第三名衛兵做出任何反應,凱隐就重新化爲了純粹的黑暗,溶散在空氣中。随後他急速掠過石子路,又一次現出身形,隻一眨眼,他就扳過了第三名衛兵的頭,輕而易舉地拗斷了他的脖子。
第一個衛兵聽到了屍體砸在地上的聲音,轉過來與凱隐打了個照面。
對此,這位刺客露出了微笑,顯然正在盡情地享受這一刻。
“動都動不了了,對不對?”他一邊說着,一邊再次遁入了諾克斯托拉的陰影裏。“恐懼,不錯的味道。”
衛兵渾身發抖,他看到自己的影子湧了上來,變成了凱隐!
“現在你應該跑了,諾克薩斯的衛兵,去告訴他們,你都看到了什麽。”
看到了希望的衛兵,非常幹脆的丢掉了手中的長槍,向着芬多的方向奪路狂奔。但他沒有跑遠。
另一個身影出現了,奈久裏身穿和凱隐相同的漆黑外褂,從諾克斯托拉的高牆後一躍而出,将長刀送進了那名逃兵的腹中。于此前後,他并沒有看向那名逃兵,而隻與凱隐四目相對。
“聲勢浩大的諾克薩斯之力,自欺欺人……”
“我早就知道你很沖動,兄弟,”凱隐溫和地說。“但沒想到你會這樣。一路跟蹤我這麽久,就是爲了沾我的光?”
然而沒時間給他說教,馬背兵團靠近的聲音已經近在耳邊了。
“奈久裏,你最好滾遠點兒,讓我能之後再跟你算賬。如果你能活下來的話。”
……
黃昏時分的長長陰影很巧妙的半掩着屍體,兵團幾乎已經走到巨大拱門的正下方,才發現有異樣。
“停!”走在最前面的哨兵遊騎大喊一聲抽出了劍。“分散!警戒!”
配了馬但仍屬于步戰序列的馬背兵團成員們,不解地紛紛跳下戰馬,讓凱隐得以第一次親眼看到他們護送的貨物。和密報所說的一樣——包裹在鎖甲和粗布中,綁在一匹健碩的芬多沙駒的背上。
目光移開,凱隐還想再細細挑選一下目标,卻被從不認爲耐心是一種才能的奈久裏打斷。後者毫無謀劃地沖向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名士兵。而總是會在挑選目标的時候仔細斟酌的凱隐,則優先瞄準了先鋒首領,讓他倒在了自己的劍下,然後是軍官……
甩了甩血水,他回頭看向那匹芬多沙駒,但上面的鐮刀竟然不見了?
不!
他早已自斷後路,沒有了失敗的餘地!
“凱隐!”停不下揮刀斬殺的奈久裏大喊着。“身後!”
一名諾克薩斯士兵絕望之下打開包裹,放出了他們最後可以一試的武器。紅色的獨眼兇相畢露,散發着怪獸般的狂怒。而那名士兵的雙眼飛速地失去了靈光,對着本是犧牲自己而去保全的戰友們狠毒地揮舞手中的兵器。他已然無法控制自己,隻徒勞地想要抛下手中的巨鐮。
傳聞,是真的!
那名士兵的血肉之軀正在被暗裔的力量腐化,在劇痛之中扭成一團。凱隐再次喚起暗影魔法,穩穩地紮進了掙紮着的敵兵體内。在極短的一刹那,他看到了這不朽之存在眼中的世界,目睹了它上千年間制造的痛苦——折磨、慘叫和哀嚎。這是輪回不滅的死亡,而它是最純粹的邪惡,必須将其阻止。
思緒電轉之間,它從那名諾克薩斯士兵殘餘的身體中破膛而出——士兵的血肉早已扭曲成了鱗片森森的一團硬殼,現在更被打碎成了無數黑色的碎片和晶塵,剩下的隻有巨鐮。
最關鍵的,它的獨眼已重新閉合。于是凱隐伸出手去,而這時奈久裏也處理掉了最後幾名敵人。
“兄弟,停下!”他一邊大喊,一邊揩去刀上的血水。“你在幹什麽?你看到它的能力了!必須摧毀它!”
凱隐看着他。“不。它是我的。”
兩名影流弟子一步步靠近對方,誰都不肯後退。城市邊境線的另一側,警鍾開始轟鳴,時間不多了。
奈久裏将手中的刀反握。“想好了嗎,兄弟?”
便在這時,巨鐮對凱隐說話了。這聲音好似是隻在他的腦海中回響,但奈久裏瞪大的雙眼說明,他也聽到了。
“誰才是夠資格的人?”
動作更快的凱隐所喚出的影手,抓住了那柄巨大的兵器,将其舉上夜空,旋轉着落入他恭候多時的掌中。
他感覺,這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似乎他與它從未分開過,似乎他生來就在等候着它。他流利娴熟地挽了幾個花兒,随後橫刀指向奈久裏的咽喉。
“放手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