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歸根結底,諾克薩斯某些群體有意無意的推動,才是克烈将這等作風深刻保持至今的主要因素。因爲這樣的一個能打莽漢,用起來可算是放心加好使,還随時都可以毫不心疼且幾無副作用的甩出去當棄子,作爲一枚棋子來說,簡直好得不能再好。
對此,克烈偶爾靜下來也并非就半點都無所察覺,隻是一來天生就沒那個心勁兒去多想多思,二來想也想不出有什麽别的地兒别的相處方式能讓他這般肆意直接的掠取天下财物和地盤兒,三來則是仗着斯嘎爾的刀槍不入和爆發期不短的超快速度足以任他縱橫,也就一直各取所需了。
促成這個局面的最重要一點,當然是第三點,自打相遇便從未真正遠離分開過的斯嘎爾。甭管她多麽膽小,哪怕偶爾打起來會在關鍵時刻跑掉,卻到底還是會很快就回到自己身邊,上演一次次本不該有的救駕;自己呢,不爽它而打打罵罵是早已成了日常主業,可這并不妨礙自己心裏最親近她,說起來,好像也隻能親近它。
不過,斯嘎爾這混蛋确實是十趟有九趟都要掉鏈子啊,瑪德,這趟多半也免不了,好在老子習慣了。隻要不像那次,差點真送了老子的命,那次,是呆在哪塊地盤上來着?好像是荒原上……
對,是荒原,荒原不是個好地方,沒有整潔的内衣褲和純金的夜壺,隻有它嘛的荒涼。除了野蠻人的盜匪、滿地的毒草和冰冷的風之外,再沒有其他東西。爲了生存,你吃下去的都是石頭,拉出來的就是岩漿。而在所有糟糕的東西裏,我就是最頑固、最刻薄、最要命的混蛋。所以那成片的原野就都變成了我的地盤。
“可爲什麽我到頭來是這副境地?爲什麽我要跟你這頭蠢家夥呆在一起?”随時大聲嚷兩句,是一個很不錯的熱鬧法子。
斯嘎爾正躺在石頭上曬着太陽,她隻是噴了一下鼻子。她身上的鱗片就像是綴着金絲的黑色金屬,什麽也打不穿這頭龍蜥的皮。我見過一把上品的鋼劍劈中了她的腿,然後自己斷掉了。
但是即便如此,它放的屁仍然臭得沒法忍!
“我在叫你,混蛋膽小鬼。你好像有話要說?”
“咕噜……嗚啦。”她擡頭看天,同時打了個哈欠。
“剛才那隻是一隻小小的松雞而已!還沒我的手掌大。你居然跑了!你個蠢東西,傻畜生!”
“咕哩……呃啦?”斯嘎爾半睜着眼睛,趕開了面前繞個不停的蒼蠅。
“嗯?頂嘴?有意思?哈哈哈,你這套蠱惑人心的說辭我已經受夠了。我就該把你留在這裏等死。就該這麽辦!你會因爲孤獨而死掉。見他的鬼,沒有我你一天都撐不過去!”
斯嘎爾仰着脖子,把腦袋靠在石頭上。
跟她說話完全是浪費時間。我應該原諒她……但是,它那極富節奏的放屁動靜簡直就是在嘲笑我!那股味道一蓋過來,我就覺得是被一面煎鍋扇了一耳光!
“夠了,王八蛋!”我把臭不可聞的帽子甩在地上,邁着大步離開了營地,心裏發誓我絕對不會再看它一眼,這頭賤東西。
可是……那頂帽子真是好東西,所以我又小跑回去,從地上撿了起來。
“好,繼續睡你的覺吧,懶耗子。”我一邊說一邊走遠。
“巡邏我自己來。”
雖然不管是哪個農莊離我都有十裏地遠,但那可不是放棄巡邏的借口。而且我就得這麽幹,無論那隻心腸鬼祟的蜥蜴幫不幫忙。
當我站上山頂,太陽正拖着晚霞朝地平線後面爬去。在一天中的此時此刻,光芒會跟你的眼睛玩一些小把戲。我遇到了一條蛇,想和我聊一聊餡餅的硬皮。哦,不是蛇,是一塊石頭的影子。
可惜死了,我正好有很多關于餡餅硬皮的看法。不過至少讓我在腦子裏複習了一遍。我已經好多年沒和人正經聊過這個話題了。
我正打算再喝上一大口蘑菇汁,潤潤喉以便好好跟那條蛇解釋解釋我的理論,然後我就聽見了他們的聲響。
那是獵犬的低吼和嘶聲,它們在放牧。有牧群,就說明有人類——有人闖進來了。
我攀上一塊大石,先是往北邊望去。
在我的草原上,隻有起伏的連綿山野,還有地平線上散落的小土丘。也許,那些犬吠聲隻是蘑菇汁在我的腦袋裏攪起的幻覺……接着,我把目光轉到了南邊。
從我所在的這座山算起,大概半天路程遠,三百頭厄瑪克正在吃草。在我的地盤上,吃草。
獵犬圍着牧群,但沒看到馬,周圍有幾個人類在閑逛。人類不喜歡走路,所以就算沒有天才的頭腦,你也能猜得到附近肯定有更大規模的人馬。當然,我也恰好就是一個天才,所以這很簡單。
我的血液噌地一下就燒起來了。擾我清靜的混蛋王八蛋看來不少哇。此時此地,難道他們不知道我正要跟那條蛇好好聊聊餡餅皮的問題嗎?
我灌下一口蘑菇水,朝着營地走回去。
“快起來,臭蜥蜴!”我抓起座鞍。
她擡起頭,咕噜一聲,又躺回了陰冷的草地上。
“起來!起來!起!來!”我大叫:“有人闖進來了,我們一片祥和的土地要完蛋了!”
它呆呆地望着我。我有時會忘記,她其實聽不懂我在說什麽。
我把馬鞍扣到它背上:“有人類,在我們的地盤上!”
它站起身,耳朵緊張地豎起來。人類,它能聽懂這個詞。我跳上了它的背。
“出發!我們宰掉那些人類!”我咆哮着指向南邊。但這頭牲口立即往北方轉過頭去。
“不不不,不對!他們在那邊!那邊!”我死命地抽緊缰繩,把它拉回到正确的方向。
“咕噜咕啦!”龍蜥高叫一聲,撒開腿跑了起來。它飛奔的速度讓我連眼睛都睜不開,我們身後卷起了一大團塵雲,草葉像鞭子一樣抽在我的腿上。我還沒來得及系緊自己的帽子,之前所說的半天路程它就已經跑完了。
“咕哩嗚噜!”龍蜥尖叫道。
“你别跟我來那套!昨天晚上你不是說你想有人陪嗎?”
……
當我們趕到牧群跟前的時候,太陽才剛剛掉下地平線。我拉住斯嘎爾讓它放慢速度,一路小跑着靠近了人類的營地。他們升起了篝火,正在煮東西——說實話,比我炖的湯要香那麽一點點。
所以我不由自主的在想,如果打發這些人的動靜能小點,或許我今天能換換口味……
(想想還是提一下,她和它是看情境用的,每處都斟酌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