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方紫岚神情一滞,卻聽紅泰徑自說道:“小美人,你救了我,我便要還你一回。”
“怎麽還?”方紫岚下意識地問了出來,紅泰正色道:“無論如何我都會回飛淩山,但在那之後,我陪你浪迹江湖,從此再不問世事。”
方紫岚微微皺眉,“紅泰,你我今日不過初見,談以後未免言之過早……”
“你沒有說不願意,便不算是拒絕。”紅泰截住了方紫岚後面的話,展眉勾唇道:“今日雖是初見,但你我心知肚明,彼此都不是什麽好人,不妨湊到一起過活。往後你殺人,我遞刀,豈不正好?”
“我自己有刀,不用别人遞。”方紫岚說着,手中梅劍便橫在身前,将兩人隔開了。
方紫岚點了點頭,“這幾日阿宛爲慎少爺看診,想來慎少爺也知道,疫病能治。加之适才慎少爺也聽到我和阿宛說的話了,雲老可以改良目前我們用的藥,這就爲醫治疫病增添了一分把握。不知慎少爺可願襄助于我們?”
王慎沒有回答,隻是定定地看着她,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以爲阿岚姑娘不會救我。”
方紫岚神情淡漠,“慎少爺莫要搞錯了,救你的人是阿宛。”
“若是阿岚姑娘不肯,阿宛姑娘定然不會救我。”王慎眼中多了些許疑惑,“我想知道,阿岚姑娘爲何會救我?”
“若是我回答了慎少爺的問題,慎少爺可願襄助于我們?”方紫岚不答反問,王慎勾唇淺笑,“我可以考慮。”
方紫岚轉身欲走,王慎的聲音倏然而至,“阿岚姑娘請留步,我答應你。”
方紫岚緩緩回過身,淡聲道:“有時候,活着比死更痛苦。慎少爺若能在此次瘟疫中保住性命,此後一生都必會記得王伯是因何而逝世的。”
王慎眉頭微皺,“阿岚姑娘是想讓我此後一生都活在愧疚之中?”
“非也。”方紫岚走到他的面前,居高臨下地望着他道:“我想讓慎少爺不忘初心,完成王伯未竟之事。”
見王慎呆愣的模樣,方紫岚繼續說了下去,“我不覺得你的所作所爲罪大惡極,但我認爲你不顧王伯病重,執意把他趕出家門,枉爲人子。王伯固然對不住你,但他終究是你的父親,你如此對他,可有半點父子情分?”
“阿岚姑娘認爲我枉爲人子,卻不覺得我罪大惡極?”王慎神情複雜,方紫岚卻沒什麽反應地點頭道:“一味追究子女的責任,難道父母就沒有過錯了嗎?我也是會有這種想法的,隻是清官難斷家務事,隻能各打五十大闆。旁人皆非王伯,王伯記恨你還是原諒你,都是他自己的事,旁人沒有權力替他做決定。更何況,如今王伯已逝,又能追究什麽呢?所以,何去何從,理應由你自己決定。”
她頓了一頓,“而且,救你确實是阿宛的決定,她身爲醫者,以治病救人爲己任,不會因我說了什麽或是做了什麽而動搖。慎少爺,這個答案,你滿意嗎?”
王慎長歎一口氣,“原來阿岚姑娘竟是這般想法,倒是我小人之心了。阿岚姑娘需要我做些什麽,盡管吩咐便可。”
“既然慎少爺這麽說,那我就不客氣了。”方紫岚抱拳一禮道:“請慎少爺無論如何要各醫館收治身染瘟疫之人,再多找些懂藥材的來我們醫館學習制藥之法,另外派人打探一下暮山關周邊海寇清剿得如何了。若無海寇之患,就可與附近村鎮互通有無,大家齊心協力,總能扛過去。”
“無論如何?”王慎重複了一遍這個詞,“阿岚姑娘想讓我做到什麽程度?”
“慎少爺總不會期望聽我說什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吧?”方紫岚挑了挑眉,“金錢利誘,把柄威脅,最差不過性命相挾。該用什麽手段慎少爺你自己掂量,想必無須我來教。”
“阿岚姑娘話說得輕巧,但倘若當真鬧出了人命,那就不是我能兜得住的了。”王慎神情凝重,“還是說,即便鬧出了人命,阿岚姑娘也有本事能收場?”
“一場瘟疫過去,死的人又何止一二?”方紫岚說得輕描淡寫,“至于死因爲何,又有誰能追究得清楚?”
“阿岚姑娘你……”王慎猛地變了神色,然而他話還未說完就被方紫岚打斷了,她唇角輕勾道:“怎麽,慎少爺,你怕了?”
王慎沉默了許久,才肅聲道:“阿岚姑娘,我雖非善類,但也絕非視人命如草芥之人。若是你執意如此,恕我不能答應。”
“看不出來,慎少爺竟還會有所爲有所不爲。”方紫岚面上笑意更盛,“那我便沒有看錯人。”
“阿岚姑娘?”王慎愣了一瞬,方紫岚斂了笑,神情認真了些許,“我方才之言,雖存了試探之意,但也是真心話。”
她眼中厲色一閃而過,“不是誰都能在亂局之中生存下來的。若想活命,必得竭盡全力。”
“可……”王慎張了張口欲說些什麽,然而話還未出口便被她打斷了,“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亂局之中人人自危,但自保也該有個度。私心用甚之人,性命不留也罷。”
她神情淩厲不怒自威的模樣讓王慎怔在了原地,隻聽她一字一句道:“隻要你問心無愧,無論你做了什麽,我都兜得住。”
王慎定定地看着面前的人,心底的疑問終究忍不住問了出來,“阿岚姑娘,你究竟是何人?”
方紫岚神色淡然,毫不猶豫地答道:“想爲這場瘟疫做些什麽的人。”
“阿岚姑娘想做活菩薩?”王慎追問了一句,方紫岚輕笑出聲,“活菩薩?我沒那麽傲慢。我很清楚,即便我有通天本事,然以我一人之力也難以成事,這才請慎少爺你襄助。”
王慎鄭重其事地應道:“我必當竭盡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