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方紫岚理直氣壯地承認了,“若非在此遇到你,我還要多走一趟了。”
莫洋臉上青白不接,方紫岚卻是面無表情,“提前和莫家知會一聲,也算是我仁至義盡了。”
“用不着你知會。”莫洋冷哼一聲,“有位姓裴的大人,來過了。”
“裴潇澤?”方紫岚涼薄道:“以他的膽子,縱然查出些什麽,敢公之于衆嗎?”
莫洋張了張口,艱難道:“裴潇澤你不放在眼裏,那玉成王呢?若是他查出了什麽……”
“玉成王若是查不出什麽,才是我的失職。”方紫岚毫不客氣地打斷了莫洋的話,他不敢置信道:“玉成王是你招來的?你有沒有想過,他金尊玉貴,怎可能在東南的泥沼中打滾?”
“若是玉成王做不到。”方紫岚挑了挑眉,漫不經心道:“我會站出來,親手了結這一切。”
“先越國公已經死了!”莫洋怒不可遏,卻是明顯的底氣不足,“方紫岚,你以爲你是誰?”
“你不是說了嗎?”方紫岚嘴角上揚,彎起一個剛好的弧度,“我是方紫岚。”
她說罷,輕輕撥開了阿宛的手,拿出一柄匕首,直指無字的墓碑。
莫洋匆匆抓過方紫岚的手腕,皺眉道:“你要做什麽?莫涵便是死,亦是罪臣之身,這墓碑不能刻名姓……”
“罪臣之身?”方紫岚狠狠地甩開了莫洋的手,連帶自己都踉跄了一步,“你就是這麽看莫涵的?”
莫洋神情一滞,眼睜睜地看着方紫岚一個字、一個字地刻在墓碑上,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整隻左手都在抖。
直到刻下最後一筆,方紫岚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俯首在碑側,輕聲道:“莫涵,我不怕了。待一切結束,我便下去陪你。很快,不會讓你等太久。”
阿宛站在方紫岚身後,把她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伸出的手顫抖着停在了半空中,卻不敢去觸碰她。
方紫岚站直了身體,隻覺眼前一花,手中的匕首翻轉過來,正對着自己,銀光一閃而過,入目皆是鮮紅,卻不是她的血。
慕容清一手握住了方紫岚的匕首,“小心,别把自己弄傷了。”
方紫岚下意識地拔出了匕首,徹底将慕容清的手傷得鮮血淋漓,“你……”
見狀阿宛終于回過了神,趕忙去看慕容清手上的傷,卻被他避開了,“無妨,小傷,姐姐沒有傷到便好。”
方紫岚抿了抿唇,沒有說話,隻是收了匕首,轉身走出了陵園。阿宛和慕容清追她而去,隻留莫洋一人,站在墓碑之前,那上面刻着——
他來過,很優秀。
*
孟庭揚一言不發地看着阿宛爲慕容清包紮傷口,隻覺氣不打一處來,一個沒忍住便問了出來,“世子,究竟發生了什麽?爲何你受了傷,世子夫人卻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雲姑娘不必多禮。”方紫岚趕忙扶住了雲輕寒的手臂,微微一笑道:“我姐妹二人尚且什麽都沒做,就虛受雲姑娘一禮,心中實在有愧。往後醫館之事,我姐妹二人會幫雲姑娘分擔。”
雲輕寒站直了身體,道:“喚我輕寒就好,還未請教二位姑娘高姓大名?”
“阿岚。”方紫岚言簡意赅,看向一旁的阿宛,介紹道:“這是我妹妹阿宛。”
“我們醫館之中還有幾間空屋子,稍後我收拾一間出來,往後二位姑娘盡管安心住下。”雲輕寒話音剛落,一旁阿俊就擠眉弄眼地朝她使眼色,低聲道:“大小姐,她們二人來路不明,你怎能随意收留?要是讓老爺知道了……”
“如今這種隻讓進不讓出的情形,換作他人唯恐避之不及,可二位姑娘卻義無反顧地來到此處。”雲輕寒正色反問道:“你覺得她們能有何歹心?”
阿俊被她一句話噎得啞口無言,悻悻然退到了角落裏。見狀她也不再理會阿俊,正欲對方紫岚和阿宛再說些什麽,就聽阿宛驚喜道:“王伯醒了!”
“王伯?”雲輕寒柔聲喚了一句,意識模糊的王伯隐約中見到了她,不由地喃喃道:“雲丫頭,是你嗎?”
“是我,王伯,我是輕寒。”雲輕寒握住了王伯的手,卻不料他猛地掙紮了起來,“雲丫頭,你離我遠些。”
“王伯,我無妨。”雲輕寒握着王伯的手緊了些,垂眸道:“我阿爹也染上了。”
“什麽?”王伯似是被她的話刺激到了,瞳孔倏地放大又縮小,痛心疾首道:“都怪我……”
“王伯無須自責,阿爹沒有怪過您。”雲輕寒的聲音有些許顫抖,“阿爹他隻是……盡了身爲醫者的責任。”
然而王伯沉浸在自責中,好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似的,仍然反複地重複着“都怪我”這三個字。
雲輕寒見王伯沒有聽進去,轉而問道:“王伯,您爲何會流落街頭?”
“我……”王伯忽然沒了聲音,過了好一會兒才忿忿道:“雲丫頭,你不要救我,讓我自生自滅。誰都别管我!我就是死也不拖累你們!”
“王伯!”雲輕寒按住了王伯的肩膀,方紫岚在旁一邊幫忙,一邊低聲問道:“王伯平日裏都是這樣嗎?方才在街上遇到時,也沒見他有這麽大脾氣。”
“王伯素來脾性極好,我也覺得奇怪。”雲輕寒手下不敢使太大勁,沒曾想一個說話的功夫,就被王伯推開了,她一個趔趄險些摔在地上。
好在方紫岚眼疾手快扶住了她,然後封住了王伯的穴道,讓他動彈不得,“王伯,既然我和妹妹把您撿了回來,就定是要負責到底把您醫好的。您若想死,也得我們同意才行。”
“你這丫頭好大的口氣。你可知命數天定,根本由不得人?”王伯的語調中多了些許無可奈何,方紫岚湊到他面前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我不信命數,我隻信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