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副将趕忙道:“陛下聽聞消息,急召了衛大人進宮。衛大人進宮前命人來找我,讓我和老大你知會一聲,也好讓你心裏有個數。”
“有機會我當謝過衛大人。”方紫岚不由道:“和汨羅一戰在所難免,就是不知陛下會遣何人迎戰?”
“在所難免?我看未必。”諸葛钰定了定神,淡聲道:“岚姐姐,你我剛從東南之地回來不久,那邊是什麽情況,沒有人比你我更清楚。這一仗,大京未必打得起。”
“可若是不打,難道求和不成?”方紫岚神情冷峻,“若是一味退讓任人魚肉,便是連談判的籌碼都沒有了。”
諸葛钰認真分析道:“東南大營的沈将軍一直在平複流民,如今聞訊必是要整軍之後才能趕至南境,已是失了先機。西境獨孤家駐軍不能擅動,北境離得太遠,皇甫家定然趕不及。京郊大營的衛大人曾與汨羅人交過手,按理說他最了解汨羅人,可如今他身擔護衛京都之責,恐怕分身乏術。”
“聽阿钰這麽說,隻有我這個越國公悠哉遊哉,可堪一用了。”方紫岚唇角輕勾,“不過,陛下急召進宮的,是衛大人。”
“若真要一戰,必是兇險萬分。衛大人挂帥,比你的把握多幾分。”諸葛钰說得不留情面,方紫岚仍隻是笑,“那依阿钰看來,把握能多幾分?”
諸葛钰沒有答話,反倒是曹副将忍不住低聲道:“其實差不多。”
聞言方紫岚和諸葛钰的目光同時落在了曹副将的身上,他大着膽子道:“慕容詢領兵的時候,衛大人也還是個半大孩子,不曾和他交過手。就這點而言,老大和衛大人差不多。”
“但衛大人畢竟是大敗慕容宸的人,比起我來把握還是更多些。”方紫岚說得輕描淡寫,曹副将卻是滿臉不贊同,“老大你可是打下鎏金城的人,也算是大京頭一個了,怎麽能這般妄自菲薄?”
方紫岚面上的神情僵了一瞬,随即笑道:“老曹你可以啊,都會用妄自菲薄這個詞了,果然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
諸葛钰也是一愣,他怎麽就忘了,身邊的人可是這麽多年來,唯一一位打下了鎏金城的将軍。難道隻因她是女子,他便覺得她的勝算會比衛昴少嗎?
思及此他心中不由地有些慚愧,“也是,說不定岚姐你的把握反而更大。”
方紫岚沒有說話,其實她心中矛盾的很,一邊願與汨羅人一戰,一邊又希望李晟軒不要找上她,畢竟以她目前的身體情況,未必能撐過這一戰。
“老大?”曹副将試探着叫了她一聲,她斂了神色道:“一切皆由陛下安排,我們隻需要聽命便是。”
諸葛钰側頭看向她,暗自搖頭,她何時是隻會聽命的人了?
“方大人以爲,裴潇澤爲何會落入如今這般境地?”方紫沁問得直白,方紫岚一字一句考量道:“受人排擠?”
“也不全是。”方紫沁慢條斯理地搖了搖頭,淡聲道:“方大人與他共事過,應是多少對他有些了解。他能力不錯,性格卻差了些。”
聞言方紫岚眉頭微皺,“他性格是溫吞了些,但也不至于差。”
“謙沖自牧不争不搶的溫吞性子便罷了。”方紫沁眼中似有不屑閃過,“得過且過唯唯諾諾的性格才最是糟糕。”
方紫岚疑惑追問道:“皇後娘娘此言何意?”
方紫沁冷哼一聲,忽的轉了話音,“方大人可知,爲何他至今尚未娶親?”
“不知。”方紫岚誠實地搖了搖頭,“若非皇後娘娘告知,我連他尚未娶親都不知道。”
“你?”方紫沁面上閃過一絲驚訝,而後規訓道:“下次記得長個心眼,身邊的人都查清楚了,知根知底再來往不遲。”
“哦。”方紫岚呆愣地應了一句,聽方紫沁說了下去,“多年前,他曾與另一公卿之家——蘇氏的一位公子,愛慕上了同一位姑娘。但他們二人有交,他便忍痛割愛成人之美了。後來他又看上了自家的一個丫鬟,但裴家絕不會允許一個丫鬟做正妻,于是那丫鬟至今仍無名無份地藏在他房裏。如此這般,縱使裴家勢大,也沒有幾家京城名門願意把姑娘嫁給他。”
見方紫岚沒什麽反應,方紫沁忽的問道:“若你是他,你待如何?”
“我?”方紫岚若有所思道:“若是真心喜歡那丫鬟,便離開裴家自求生路。若是要萬人之上,便舍了那丫鬟,另娶她人。但無論哪一種,都不是輕易能夠做到的。”
方紫沁深信不疑道:“若你是男人,我相信不論哪一種,隻要你選了,都必能做到。但裴潇澤哪一種都做不到,便隻有今日得過且過的局面了。”
方紫岚抿了抿唇,忍不住問道:“皇後娘娘與我說了這麽多,究竟想說什麽?”
“方才我與紫桐在禦花園,恰巧碰到了進宮面見陛下的裴潇澤。”方紫沁歎了一口氣,“我見紫桐一副小女兒情态,怕是對他動心了。”
方紫岚心中一咯噔,“以方二小姐的性子,獨斷專行慣了,恐受委屈……”
“委屈?”方紫沁斜睨了她一眼,語調平白多了分譏诮涼薄,“方大人不是最清楚嗎?旁人眼中的委屈,當事人未必覺得。總以爲單薄決心能抵得過蜚短流長的,從不止誰。”
“是啊。”方紫岚勾起唇角,蒼白面孔笑得有幾分無奈,“既然不外如是,那皇後娘娘呢?”
“我?”方紫沁眼底神色複雜,近乎突兀地轉了話音,“我聽立輝說,方家與王家議親時,你曾說身處高門大院之人,大多身不由己。”
方紫岚沒有說話,靜靜地等着方紫沁的下文,卻見她忽的笑了,“誰能想到,當初那個甯願自斷姻緣,也不願受人擺布的小姑娘,竟會說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