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是皇兄,你是你。”李倩甯斬釘截鐵道:“你我手上有彼此的把柄,将你留在京城,我難以放心。”
“把柄?”方紫岚啞然失笑,“公主指的是,那次幽會……”
“住口。”李倩甯厲聲打斷了方紫岚的話,她無可奈何道:“公主,既然你都說了是把柄,那我自當守口如瓶,半個字都不會透露。”
“這世上值得相信的,隻有死人。”李倩甯冷了神色,“想來方三小姐舍不得死,不妨陪我走這一遭,往後你在大京我在汨羅,永不相見,不是甚好?”
好什麽好?方紫岚沒好氣地腹诽,但轉念一想,她身上的蠱毒與汨羅大祭司有關,若是能趁此機會,得見汨羅大祭司,說不定有什麽意外收獲……
“你不說話,我便當作你答應了。”李倩甯果斷下了結論,語氣透着不容辯駁的威勢,壓得方紫岚一副迫不得已的模樣,故作委屈地點了頭。
也好,就當是出宮的契機了。方紫岚這般安慰自己,并不知道李倩甯轉身出了鳳儀宮之後,露出了一抹近乎得逞的笑。
紀甯天說得不錯,隻有方紫岚永遠消失,才能斷了李祈佑的念頭。她的皇兄,本不該被任何人牽絆。
思及此,李倩甯緊緊握着手中賜婚的明旨,她便是嫁去了汨羅,也不會留下方紫岚在此興風作浪。
于是,在汨羅使團離開京城之時,不僅有慕容清相随,還有德嘉公主李倩甯的送親隊伍,浩浩蕩蕩,好不威風。
城樓之上,諸葛钰站在李晟軒身邊,“陛下這就放慕容清歸國了?”
“暫時而已。”李晟軒冷哼一聲,“輿論之下,汨羅國主慕初睿不得不準許慕容清歸國省親,但待到他與德嘉大婚之後,慕容清便要繼續在大京爲質。”
“汨羅國主不會放過忠正王府。”諸葛钰的聲音很輕,李晟軒卻并未理會他的話,隻是定定地看着下面一道單薄的身影,在身邊人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諸葛钰順着李晟軒的視線看了過去,“陛下終是允了,讓她代皇後娘娘送親。”
“你說,她這一走,還會回來嗎?”李晟軒怅然若失,諸葛钰亦是沉默不語。不知爲何,他打心底盼着她回來,卻也希望她再也不要回來。
方紫岚似有所感,站在馬車上回頭望了望,隔得太遠她看不清城樓上的人,但她知道萬人中央衆星拱月一般的人,必是李晟軒。
她忽然想起,臨走之前将梅劍交給方紫沁,請她交給李晟軒,卻被他退還了回來,說是願她一切以自身爲重。
“這麽多年,你這孩子還是一點沒變,一有心事就把自己關在藥房裏。”溫崖說着走到了阿宛身邊,坐了下來。
阿宛的神色晦暗不明,她無精打采道:“師父,你老實告訴我,公子是不是在利用方紫岚?”
“利用?”溫崖啞然失笑,“阿宛,鬼門中的每一個人,都是公子手中的棋子,不外如是。”
“可公子不是喜歡方紫岚嗎?”阿宛不解地問道:“既然喜歡,爲何還要利用?”
“喜歡和利用,本來就不是一回事。”溫崖寵溺地揉了揉阿宛的頭,輕聲道:“這是兩件事,它們同時存在,并不矛盾。”
“我才不信。”阿宛頗爲嫌棄地撥開溫崖的手,撇了撇嘴,“師父你就會騙我。”
“傻孩子,等你長大就懂了。”溫崖無可奈何道:“每個人爲了自己必須要做的事,永遠都不可能把完整的一顆心交付到誰人手上。”
阿宛不甘地出言反駁道:“可是方紫岚的一顆心都在公子身上了……”
“以前或許是。”溫崖淡聲打斷了她的話,“然而現在未必。方紫岚如今身處公卿高位,她要顧及的遠不止公子一人。”
“但是不論以前還是現在。”阿宛據理力争道:“至少方紫岚有過真心,可公子呢?”
“阿宛,公子與方紫岚的事,不是我們能分辨清楚的。”溫崖神色沉了幾分,語調也多了些許警告之意,“不過今日你在弘安閣見過皇甫霖的事,切記不能告訴方紫岚。”
“師父!”阿宛氣鼓鼓地站起身,狠狠一跺腳就要離開。
卻聽溫崖道:“你要去哪?方紫岚這一整日都不曾見到你,你若是再不去見她,她該着急了。随我一道去鳳儀宮。”
溫崖的語氣中帶着不容拒絕的威勢,阿宛心裏又挂念方紫岚,便隻能忿忿地跟在他身後去了鳳儀宮。
“阿宛姑娘?”秋水看向立在門口神不守舍的阿宛,試探着喊了一句。
阿宛回過神來,隻見溫崖早已走了進去,此時正在回頭看她。而旁邊的秋水沖她揮了揮手道:“阿宛姑娘,皇後娘娘和方大人都請你進去呢。”
“哦。”阿宛悶悶地應了一聲,看向裏屋神情嚴肅的溫崖,忙快步跟了進去。
溫崖替方紫岚請過脈之後,方紫沁與他寒暄幾句問了情況。不一會兒方紫岚便說自己累了,打發了他和方紫沁離開,隻留下了阿宛。
四下無人,阿宛被方紫岚盯得渾身不自在,忍不住開口道:“現在沒有别人了,你有話就說,這樣盯着我做什麽?”
“近日公子身體可好?”方紫岚問得直截了當,阿宛卻是一愣。
眼見阿宛沒什麽反應,方紫岚索性問得愈發直白,“你今日,是和溫崖去弘安閣了?”
“你怎麽會知道?”阿宛一副見了鬼的模樣,方紫岚輕笑出聲,“我怎麽不知,你何時膽子大到能公然與你師父吵架了?”
“我當然沒那麽大的膽子,敢和師父吵架。”阿宛垂頭喪氣地坐在床榻邊上,“被你猜對了,我是和師父去弘安閣了。”
方紫岚沒有說話,阿宛徑自說了下去,“我今日瞧着公子身體不大好,不過替公子請脈的是師父,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