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他們是衛氏的府兵,如何能允許有人公然辱罵自家家主——衛國公衛昴呢?
衛翼有兵符在手,想要調兵不是難事,但若想要調動的兵俯首帖耳,他根本做不到。
方紫岚冷眼看着院内的喧嚣,扯着阿宛退到了門邊。
阿宛不可思議地看着院中情形,道:“這得多沒腦子的人,才能當衆說出這種話?衛翼大人莫不是個傻子?”
“傻倒不至于。”方紫岚評價道:“更像是一個得不到自己渴望東西的瘋子。”
阿宛琢磨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說衛國公的名号尊位?”
方紫岚點了點頭,阿宛皺眉道:“可他已經是兵部尚書了,縱是放在世家子弟中,也是很高的官階了。”
“人心易動,貪欲無極。”方紫岚眼中皆是涼薄之色,“在你眼中,兵部尚書是朝中重臣,但在衛翼的眼中,怕是得了也不算什麽。”
阿宛忍不住驚呼出聲,“怎麽會?”
“衛氏把控兵部已久,衛翼既是先衛國公嫡子,又在衛氏衆多子女中最受寵愛。”方紫岚好整以暇道:“在他心中,衛國公都理所應當是他,更何況區區兵部尚書?”
“還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阿宛啧了一聲,看向方紫岚道:“那我們現在等在這做什麽?看戲嗎?”
“當然不是。”方紫岚聳了聳肩,“兵符在衛翼手裏,我要拿過來。”
阿宛好奇道:“都亂成一鍋粥了,你要怎麽拿過來?”
“所以我在等。”方紫岚一邊看着人群中左躲右閃的衛翼,一邊解釋道:“等一個救衛翼的機會。”
“且不說亂劍之下你能否帶他全身而退,就說你居然指望他投桃報李,主動把兵符送給你?”阿宛震驚道:“方才你還說他是個瘋子……”
“是沒什麽指望。”方紫岚低歎一聲,“可如今也沒有别的法子了,除非陛下親自下旨,不然衛翼如何肯認清事實?”
阿宛面露憂色,正欲說些什麽,就聽一陣整齊劃一的鐵甲之聲,随即有響亮的女聲道:“傳皇後娘娘懿旨!”
聞言方紫岚和阿宛皆是一愣,皇後娘娘?
兵部大門被推至全開,方紫沁身邊的秋水一身女官朝服,手捧懿旨,不怒自威道:“皇後娘娘有旨,兵部尚書衛翼,私用兵符,把控兵部,暫押刑部大牢,待陛下回京後再做處置。來人,帶走!”
她說罷,身後禁衛一擁而上,沖散了院中府兵,把衛翼帶了出來。
衛翼神情呆滞,喃喃道:“怎麽可能……我要見陛下!”
“待陛下回京後,想不想見衛大人還要另說了。”秋水嚴詞厲色道:“衛大人,好自爲之。”
“你……”衛翼還想說些什麽,不等開口就被禁衛拖走了。
塵埃落定後,方紫岚對着秋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多謝秋水姑娘。”
秋水趕忙回禮道:“方大人折煞我了,我不過是奉旨行事罷了。方大人,請借一步說話。”
方紫岚微微颔首,與秋水走到了無人的僻靜角落,“不知秋水姑娘有何見教?”
“方大人面前,不敢言見教,隻是皇後娘娘有話托我帶給方大人。”秋水神色稍緩,“皇後娘娘說,子女衆多的世家大族,若是家主喜怒無常有失偏頗,易出現毀人毀己的瘋癫之人。娘娘怕方大人不顧惜自身,這才多此一舉,還望方大人莫要見怪。”
方紫岚沉默了半晌,才道:“皇後娘娘知曉衛翼大人之事?”
“知曉。”秋水點頭道:“衛氏之中,衛翼大人從小便被捧在手心,要什麽有什麽,忽然被人橫空奪了一切,心态失衡也是情理之中。”
“堂兄?”方立輝趕忙走到方立人面前,卻見方立人不聲不響地把一張紙拍在了他的胸前,他接過紙還來不及細看,就聽方立人朗聲道:“立輝,方家就交給你了。”
“堂兄你說什麽?”他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這個曾把方家看得比性命還要重的人,竟然用這樣一張輕飄飄的紙,放棄了他心中本該勝過一切的方家。
沒有理會方立輝的反應,方立人徑自走到方紫岚和諸葛钰的面前,“方大人,諸葛公子,我想清楚了,要與華納斯去波斯。”
方紫岚和諸葛钰還未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麽,方立輝就快步走到方立人面前,把紙砸到了他身上,“方立人你瘋了嗎?爲了一個女人放棄方家?”
方立人站得筆直,任由紙片落到了地上,卻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我此來,是與二位大人辭行的。二位大人助我良多,方立人永世難忘。”
顧及到方紫岚和諸葛钰在場,方立輝不好直接發作,咬牙切齒地低吼道:“方立人,你這是做什麽?”
“做什麽?”方立人看向一旁的方立輝,神色釋然,“立輝,方家以後就交給你了。方家本家家主的位置,你比我更适合。”
“誰稀罕啊?”方立輝冷笑出聲,“方立人,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爲了方家,我付出了一切。我累了。”方立人勾起嘴角,眼中是說不出的倦怠沉重,“如今,我想爲自己活一次。”
“好,好,當真是好得很!”方立輝以折扇拊掌,叫好的模樣近乎憤恨。
見狀方紫岚剛想開口,就被諸葛钰拉住了衣袖。他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出面,要他們自己解決。
“方立人,你要離開方家是嗎?”方立輝緊緊握着手中折扇,肩膀微微顫抖把他的愠怒暴露無遺,“你說走就走,哪有這麽便宜的事。方家生你養你,你承了方家多少恩情,方家又受了你多少惠澤,今日我們一并算個清楚。”
方立人看着面前的方立輝,是他從未見過的失态,他沉默片刻,最終點頭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