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岚的身影一晃而過,直向停放沈将軍遺體的營帳而去。一邊去一邊暗自腹诽,汨羅人的警覺性真不怎麽樣,她逛了一圈,連沈将軍的遺體都找到了,他們竟然沒有發現,最後還是靠她主動弄出點動靜,才大呼小叫說是夜襲。
跟在方紫岚身後的幾人不知道她是故意引人過來,直到他們被包圍了,其中一人忍不住湊到近前,悄聲問道:“方大人,汨羅人這陣仗,像是早有準備。”
“要的就是他們早有準備。”方紫岚說着發出信号,夜空中劃過一道刺目的白光。包圍他們的汨羅人下意識地擡頭看了過去,電光火石之間就被他們殺了個措手不及。
聞訊前來的江寒澤看到信号不由地皺了眉,這是什麽意思?然而還不待他細想,就聽手下小兵來報,說是走水了。
調虎離山之計,難道放火燒糧草才是他們真正的目的?江寒澤顧不上許多,隻得喊了副将帶人去滅火,自己則是跑向了沈将軍遺體所在的營帳,與方紫岚撞了個正着。
“是沈将軍嗎?”方紫岚擋在幾人身前,隻聽身後的人答道:“沒錯,就是沈将軍!”
方紫岚微微颔首,卻并未回頭,“你們帶沈将軍先走,我斷後。”
“想走,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江寒澤來得極快,看到方紫岚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押對了——果不其然,他們是沖着沈将軍遺體來的。
“想留我?”方紫岚上前一步隔開江寒澤的刀,輕蔑一笑道:“你怕不是活膩了。”
江寒澤感受到刀鋒傳來的力量,手腕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方紫岚順勢一劍刺了過去,然後閃身避過另一邊向她襲來的長槍,朝後退了幾步。
她本就無心戀戰,眼見他們帶着沈将軍順利脫身,便随手甩了些藥粉。待與放火燒糧草的兵士彙合後,借夜色掩護回了绮羅城。
負責接應的曹副将看到他們回來,松了一口氣,“老大,如何?”
“沈将軍帶回來了。”方紫岚翻身上馬,謹慎道:“走,我們回去再說。”
衆人回營後,周朗抱着沈将軍的遺體哭了許久,方紫岚沒有空閑理會他,隻吩咐了一句“厚葬沈将軍”,随即讓曹副将清點了夜襲傷亡人數,喊了其他副将進大帳議事。
“老大,我們這次夜襲一共死了六個弟兄,受傷的還有八個。”曹副将把大緻情況報了上來,方紫岚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方大人,我們這次夜襲燒了汨羅人的糧草,想來他們這幾日不會有太大的動作。”其中一位副将神情嚴肅,“不過,明日一早的約戰……”
他沒有說下去,方紫岚心下了然,道:“江寒澤受傷了,要麽他帶傷出戰,要麽換個主将出戰。你們可知,此番汨羅人軍中是否還有其他能叫得出名字的将軍?”
其中一位守城的副将道:“前些日子沈将軍還未到绮羅城時,江寒澤也曾強攻過幾次,有一回我見他身邊有一個将軍模樣的人,隻是不知是誰。”
他說得不大确定,方紫岚眉頭微皺道:“不是慕容詢嗎?”
“不是。”說話的副将搖了搖頭,“那人看着年輕得很,不過身手了得,隻三兩招,我們将軍就折在了他手上。”
方紫岚追問道:“那人比江寒澤身手好?”
見他點頭,方紫岚在腦海中飛快地過了一遍所有她知道的慕容詢的門生,卻沒有一個能夠對得上号的人。
“那人除了年紀輕身手了得,還有什麽特點?”曹副将開口問了一句,副将答道:“那人容貌絕佳,我從未見過像他那麽好看的人。不過他驕傲得很,與我們交戰的時候從不正眼看人。殺了我們将軍後,還說了句沒意思。”
“驕傲?”方紫岚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遍這個詞,心中有了計較,當即與他們交代了明日的安排,然後四處巡視了一遍,确認沒問題便回帳内小憩了一會兒。
就在兩方僵持不下之時,諸葛钰的聲音自帳外傳來,“聖旨到。”
方紫岚暗自松了一口氣,男人卻笑出了聲,“方大人,我以爲你有多大的本事來向我要人,原來不過是仗陛下的勢欺壓于我。”
方紫岚定定地看着諸葛钰的身影出現在大帳之中,然後目光轉向他,一字一句清清泠泠道:“我仗陛下的勢不假,但也算不得欺人。今日我向陛下請旨,不過是想告訴衛大人,這世上沒什麽人,能真正做到随心所欲。”
諸葛钰捧着聖旨,在大帳中央站定,神色是方紫岚從未見過的冷硬。
他目不斜視,徑自看向主座上的人,寒聲質問道:“衛大人,曹副将現在何處?”
這時方紫岚才注意到,與諸葛钰的來者不善全然不同,相對的男人刻意收斂了身上氣勢,威壓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閃而過的驚愕。
方紫岚的直覺告訴她,男人的變化并不是源于聖旨,而是傳旨的人。
隻是此時的她無暇顧及他與諸葛钰的瓜葛,一心隻在曹副将身上,并未細想太多。
直到他讓人把曹副将帶上來的時候,看到毫發無損的曹副将,她才算是徹底放心。
諸葛钰手持聖旨不疾不徐地走到男人的面前,俯身把聖旨放在了桌案上,然後直起身道:“陛下聖旨在此,衛大人還有什麽要說的?”
男人似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不确定地開口問道:“你是諸葛家的,諸葛钰?”
“是。”諸葛钰應了一句,依舊是公事公辦的冷淡模樣,“除曹副将以外,方大人府上兵士,也一并從京郊大營帶走。至于章程,衛大人知道該怎麽做。”
諸葛钰話音剛落,就聽他沉沉笑了,“你竟然會幫方大人,請旨來向我要人,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