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宛一拂袖,憤聲道:“總之不是你,你管那麽多做什麽?”
“我可以不管。”方紫岚的神色冷了幾分,“但是方家春會沒有幾日了。阿宛,我不允許你出任何纰漏。”
她最後一句話說得很重,饒是旁邊的茗香聽來,都不由地遍體生寒。
“你放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阿宛看向方紫岚,一字一句道:“這一回,我不需要你保護。”
方紫岚擡手輕擰眉心,“阿宛,這個時候可不适合鬧别扭。”
“我不是鬧别扭。”阿宛神情激動,語調也比平常高了許多,“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此番來的不是無患,而是我師父……”
“你師父不會如此行事……”方紫岚毫不猶豫地打斷了阿宛的話,卻被她搶了話頭,“是,我師父不會如此行事,可他也聽命于公子,也有不得已而爲之的時候。難道你忘了我們出京之時,你從我師父手中拿走的那瓶毒藥了嗎?那不是我師父的本心!”
阿宛倏然瞪大了雙眼,“什麽事我也可以聽?”
“花花草草的事。”方紫岚揚了揚下巴,示意鄭琰繼續,他便說了下去,“吉祥花是狄戎之部的聖花,隻有守護部族的巫氏長老才能紋這種圖樣。”
方紫岚眉頭緊鎖,“巫氏長老是什麽人?”
“這我就不知了。”鄭琰搖了搖頭,蕭璇兒接口道:“狄戎之部中有一族巫氏人,相傳他們精通巫醫蠱術,不僅能醫死人肉白骨,還能占蔔預言吉兇,是以被曆代狄戎之部首領奉爲座上賓,世代守護狄戎之部。”
“這般厲害,聽起來與汨羅的陰陽家有得一比。”方紫岚狀似不經意地提了一句,實則是在聽到蠱術之時,便隐隐意識到了不對勁。
“倒是被方大人說中了,狄戎巫氏與汨羅陰陽家确實有交。”蕭璇兒娓娓道來,“百年之前,汨羅最後一位大祭司的母親,便是狄戎巫氏。”
“你說什麽?”方紫岚眼中閃過一抹不敢置信之色,蕭璇兒的聲音低了幾分,“有傳言說是陰陽家那一任少主诓騙了巫氏女,隻爲利用其血脈,誕下汨羅最強的大祭司。此傳言真假難辨,但當時的汨羅皇帝确實借了那位陰陽家少主之手,對狄戎之部出了兵。”
“那一戰我也曾在書中看過,狄戎之部損失慘重。”方紫岚的神色晦暗不明,“在那之後,狄戎之部與汨羅争鬥不休,至今已有百年,期間既有短兵相見,也有伺機暗殺,甚至于在大京初建與汨羅開戰時,狄戎舉部來投,甯願一部之人皆做刀,也不願與汨羅共處。”
“那一戰狄戎之部之所以損失慘重,是因首領認爲巫氏女叛變,一怒之下誅殺了整個巫氏一族,之後不知爲何,隻生長于狄戎之部的吉祥花一夜之間盡數枯萎,從此不現世間。”蕭璇兒輕歎一口氣,“狄戎之部皆言吉祥花是祝福之花,巫氏是守護之人,沒有了祝福與守護,狄戎之部一蹶不振,兵敗如山倒。”
“可是如今,吉祥花重現世間了。”方紫岚神情冷了幾分,“除了巫氏,狄戎之部沒有其他人紋吉祥花的圖樣嗎?”
“沒有。”蕭璇兒答得斬釘截鐵,“其他人雖然知道吉祥花,但出于敬畏,從不會在自己的身上紋這個圖樣,而且……”
她沒有說下去,方紫岚追問道:“而且什麽?
“吉祥花圖樣的刺青與旁的不同,隻有巫氏才能紋出來。”蕭璇兒的聲音很輕,方紫岚仍聽得清楚,她冷哼一聲,“裝神弄鬼,不是說巫氏一族百年前便已不在了嗎?”
“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阿宛忍不住插話道:“百年前陰陽家也覆滅了,但汨羅仍有大祭司,狄戎之部有巫氏尚存,也沒什麽不可能。”
“若是巫氏尚存,那狄戎之部這把刀,如今對的究竟是汨羅,還是大京,就不得而知了。”蕭璇兒的神色微不可察地變了變,“畢竟最後與巫氏有關的,便是汨羅的大祭司了。”
方紫岚沉默了許久,吩咐鄭琰道:“我要你親自去一趟,确認爾雅公主與她那名多出來的侍女手臂上的刺青,到底是不是吉祥花。”
“是。”鄭琰領命而去,方紫岚又問蕭璇兒道:“慕容清最近有什麽動靜嗎?”
“一切如常,隻是總去百葉寺上香。”蕭璇兒一字一句說得謹慎,“跟去百葉寺看過了,并無不妥。”
“繼續盯着,不能松懈。”方紫岚揮了揮手,“你去吧。”
蕭璇兒應聲退下後,方紫岚的視線落在了阿宛身上,“你看上去毫不意外,是早就知道巫氏仍存于世間嗎?”
“我也隻是聽師父說起過。”阿宛昂首挺胸,自信道:“師父說了,不管是巫醫也好,陰陽術也罷,這些聽起來神乎其神的東西,其實都是醫理藥學,世間沒什麽東西,是超越生死的存在。什麽醫死人肉白骨,真當是神仙在世了……”
她話音還未落,就聽一道驚雷聲起,吓得她一個激靈。
方紫岚好整以暇地牽過她的手,安撫道:“行了,待今晚接風宴我親眼見過,便知道是哪路神仙了。”
阿宛驚魂不定地望向窗外,“方紫岚,你說不會真的有鬼神吧……”
方紫岚沉默了片刻,原本她也不信鬼神,但穿越這種離譜的事都發生在了自己身上,遑論巫醫、陰陽術這些從前隻在書中出現的事物?加之她身上還有蠱毒,作爲親曆者,她很難直接說出一句信或是不信。
不過看着阿宛被雷聲吓得戰戰兢兢的模樣,她也不舍得再吓唬她,隻是輕描淡寫道:“春夏之交,常有驚雷,想是要下雨了。”
阿宛深吸一口氣,定了定神,“方紫岚,我有些害怕。”
“有我在,别怕。”方紫岚話音剛落,就聽風雨驟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