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岚啧啧稱奇,“這麽厲害?”
諸葛钰見她不大相信,補充道:“說句隻手遮天不爲過。前幾年波斯另一豪門之女就因對華納斯出言不遜,整個家族都被整垮了。金錢對于波斯人而言,有至高無上的地位。”
聞言方紫岚奇道:“都說人爲财死鳥爲食亡。波斯人追求金錢近乎極緻,在他們眼中難道性命也不如金錢重要嗎?”
諸葛钰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恐怕是的。”
“這般要錢不要命嗎?”方紫岚眉頭微蹙道:“可若是人都死了,有錢又有什麽用呢?”
“岚姐姐言之有理。”諸葛钰話雖這麽說,但語氣中卻并無太多贊同的意思,“但也正是由于波斯人如此似信仰般看重金錢,才有了波斯無乞兒的說法,這在其他地方都不曾出現。”
聽諸葛钰說完,阿宛忍不住提問道:“既然波斯如此富有,那大京爲何不出兵吞并了波斯?”
“吞并波斯無異于殺雞取卵。”方紫岚若有所思地沉聲道:“這世上有幾個國家不想把波斯的财富據爲己有?但若是真的強搶豪奪了去,再多的礦藏也不過是坐吃山空。畢竟波斯人的錢,不是僅靠采礦得來的。”
阿宛愣了一瞬,之後了然道:“你是說,波斯人經商的頭腦?”
“不錯。”接口的人是諸葛钰,他認真道:“大京要的不是一時之富,而是源源不斷的财流。要波斯歲歲上貢,年年通商,遠比大京開疆擴土多一塊彈丸之地要好得多。”
“聽阿钰一席話,當真有居高位者的深謀遠慮。”方紫岚輕歎一口氣,“我自愧不如。”
“岚姐姐何必妄自菲薄?在其位謀其政,我久居京中耳濡目染的便是這些,岚姐姐鎮守北境更多是家國天下,又何必較之長短?”諸葛钰出言安撫,眉目間的神情也柔和了一些,“更何況岚姐姐審時度勢,已遠非常人能及。”
方紫岚雙手接過信件,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随即倒吸一口冷氣,“此事若當真,莫斌乃是榮安王所轄之将,難道榮安王要反?”
李晟軒輕歎一聲,無可奈何地喚了一句,“方紫岚。”
她猛地驚覺自己失言,趕忙擺手道:“陛下,我……”
她話一出口就有些猶豫,原本打算矢口否認的話最終被壓了下去,換言道:“我不是懷疑夏侯将軍信中所說,更不敢随意猜忌榮安王。隻是莫斌叛亂一事,除夏侯将軍無人把此事報與京中,想來是有人暗中壓制。能操控東南一帶大小官員的,僅榮安王一人而已。”
李晟軒挑眉問道:“若是僅榮安王能操控東南官員,那要朕何用?朕又要你何用?”
“強龍不壓地頭蛇。”方紫岚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榮安王畢竟是泰安帝胞弟,身份尊崇地位特殊,莫說是東南大小官員,便是京中權貴,也大多賣他面子。”
李晟軒神色倏地一冷,“方紫岚,你這是在找借口嗎?”
方紫岚忙搖頭道:“我隻是分析情勢。陛下教訓的對,是我無用,未能察覺莫斌叛亂一事。”
“朕說過,請你來不是爲了興師問罪。”李晟軒松了神色,展眉道:“你繼任越國公不過短短數日,東南大小官員待你如何,朕心中有數。此事若當真是榮安王壓下來的,他們确實不敢報上來,更不要說報到你面前讓你知曉。”
方紫岚聽得認真,然她的神情中卻多了一抹疑惑。
見狀李晟軒不由問道:“你對此事有何看法?”
方紫岚不自然地咬了咬唇,李晟軒眼中浮出一抹笑意,“你但說無妨,朕不怪罪你便是。”
“既然陛下如此說,那我便說了。”方紫岚深吸一口氣,“方才我口無遮攔,說出榮安王要反這等昏話,仔細想來确是我失言。畢竟榮安王自大京開國便是一方封王,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若當真要反沒必要等到現在。”
“夏侯家留守百越舊地,毫無根基的你新官上任。”李晟軒出言提醒,“你覺得他有沒有必要等到現在?”
“縱使榮安王覺得我單薄好欺,可他仍沒有反的必要。”方紫岚不爲所動,繼續道:“朝中有陛下鎮着,太皇太後和諸位王爺盯着,九大公卿世家守着,他若反得不到任何好處。而且退一萬步說,即便榮安王謀反成功,可據我所知他年歲已高,膝下僅有一女——榮安郡主,那麽他圖什麽呢?”
“圖天下之主的榮耀?”李晟軒漫不經心地接了一句,像是随口而出的松散閑聊,“朕這個皇叔,好極了面子。”
方紫岚輕笑出聲,“榮安王若真是虛榮心作祟,看中了陛下的位置,那就得有一擊必中的把握,否則一朝事敗便要遭千古唾罵。何止沒有面子,裏子都沒了。”
“你爲何覺得榮安王要反,定是必敗無疑?”李晟軒雖然話這樣問,但好整以暇的模樣更似笃定,他也從不覺得榮安王能赢。
“莫非陛下覺得榮安王會赢?”方紫岚斂了笑,審慎道:“雖然夏侯家留守百越舊地,但夏侯将軍必不會袖手旁觀。一旦榮安王指使莫斌等人叛亂,夏侯将軍就在離暮山關最近的百越舊地,随時都能把他們鎮壓,屆時榮安王也很難獨善其身。”
“夏侯将軍是不會袖手旁觀,但她也不會貿然出兵鎮壓莫斌。”李晟軒看向她的眼神愈發深邃,“君無戲言。”
這簡單的四個字勾起了方紫岚的回憶——
那日宮宴之上,李晟軒的原話是:夏侯家留在百越舊地,永不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