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們說的都是真話,那榮安王的所作所爲……”阿宛根本不敢說下去,方紫岚長歎一聲,接口道:“無疑是賣國。”
“榮安王身爲皇叔地位尊崇,他沒有理由這麽做。”阿宛矢口反駁,方紫岚神情冷了幾分,“那又如何?人的私欲貪念,可不是地位尊崇就能夠滿足的。”
阿宛緊咬着嘴唇沒有說話,一旁曹副将雙拳緊握,垂首默然不語。
“看來榮安王不止是被保護得好,更是被寵壞了。向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慣了,一朝有人不遂他意,便不惜一切代價抹殺。”方紫岚神色愈冷,“有人以天下爲己任,有人以天下爲己身。枉道背德,無所不用其極。”她說到最後一句,眸中已滿是狠厲之色。
“老大,我們現在怎麽辦?”曹副将擡起頭看向她,隻聽她沉聲道:“曹副将聽令,我命你持白玉虎符回東南大營傳信,務必要讓陛下知道,榮安王私通海寇賣國一事。”
她從懷中取出白玉虎符交到了曹副将的手中,“待會兒我會把牢房門都打開,也會把所有的海寇都弄醒,做出一副他們企圖越獄逃跑的模樣,然後盡可能把動靜弄得大些,争取驚動暮山關守兵來抓人。屆時你趁亂離開,一刻都不要多停留。”
“老大,那你和阿宛姑娘呢?”曹副将憂心忡忡地看向方紫岚,她的臉上閃過一抹複雜神色,“我留下,處理莫家之事。”
“莫家?”曹副将一時沒反應過來,愣愣地問道:“莫斌并未叛亂,莫家還有什麽好處理的?”
方紫岚冷哼一聲,道:“莫斌不僅把抓來的海寇全部都關押起來,既不盤問也不用刑,而且還把東南大營派來查探的人也一并關押,你覺得他會什麽都不知道?”
“老大的意思是,莫斌極有可能知道榮安王私通海寇賣國之事?”曹副将目瞪口呆,阿宛也是一臉震驚,“若是莫斌知道,爲何遮遮掩掩不向京中報信?”
“東南一帶大小官員皆受榮安王操控,隻怕莫斌的信還沒到京中,莫家滿門便會遭災。”方紫岚擡手輕擰眉心,“以我這兩日對莫斌的了解來看,他十分重視家人,甚至爲了家人不惜降大京。故而今日之景,想來也是他爲了保護家人,左右權衡的結果。”
“若是莫斌裝聾作啞,那老大你和阿宛姑娘留在這不是會很危險?”曹副将眉頭緊皺,方紫岚出言安撫道:“你放心,莫斌既然裝聾作啞,那麽就勢必不敢輕易動任何人,尤其是我和阿宛這種來路不明的人。”
“但若是牽涉身家性命,誰知莫斌會做出什麽事來?”阿宛的聲音有幾分澀意,方紫岚唇角輕勾,“因此我們更要留下來。阿宛,你怕嗎?”
“我不怕。”阿宛直視她的眼睛,眸光清澈明亮,“你若是要留下來,我陪你。”
“好。”方紫岚微微颔首,“事不宜遲,我去開牢門。阿宛,你和老曹把這些海寇都弄醒。”
見狀,曹副将把原本勸阻的話吞回了肚子,他攥緊了手中的白玉虎符,重重地點了點頭。
阿宛看着她眸中堅定無比的神色,和臉上那淺得仿佛雪地中的花,下一刻就會消散的笑,好似受了某種蠱惑一般,不再言語全神貫注爲她施針。
直到有人狠狠地撞在了門闆上,來人的聲音再次響起,“既然我們各爲其主,那就隻有得罪了。”
他話音還未落,屋門倏地打開了。
方紫岚站在門邊莞爾一笑,“既然閣下是沖着我來的,那我豈有不見之理?”
祁聿銘、上官敏和曹副将還來不及反應,來人的劍已經直直刺向了方紫岚。
她閃身避過,手中梅劍一劃将她與來人隔了開來,轉瞬之間兩人就交換了位置。
庭中月光皎潔,星子黯淡,天上細碎的雪花随風飄落,不過一會兒功夫就在地面上鋪了一層薄薄的雪花絨毯。
方紫岚長身玉立在院中雪上,影子被拉得很長。
她微微側頭雙唇緊抿,孤絕而冷寂的模樣讓人不敢逼視。
“你來爲陸唐報仇,找我便是,與旁人無關。”她說着随手挽了個劍花,手中梅劍在月光的映照下寒光凜凜,“你我鬥一場,若是我輸了這條命你拿去。但若是你輸了,此後便要聽我差遣。”
“狂妄。”來人不屑地哼了一聲,提劍沖着方紫岚而來,一招一式毫不留情,緻命的劍招讓院中其餘三人看得都是膽戰心驚。
然而方紫岚卻始終沒有正面迎敵,一味地退讓閃避使得來人漸漸有些沉不住氣,一柄劍舞得密不透風,卻無法把她完全籠罩進去。
雖說方紫岚身法靈活,但在這樣快劍高手的窮追猛打中,也還是不可避免地挂了彩,手臂腿上都是劍傷,讓人忍不住揪心。
來人顯然也看出了方紫岚的力不從心,招式愈發兇險直取她咽喉,動作之快連一旁的祁聿銘都來不及阻攔,隻得大吼一聲,“小心!”
說時遲那時快,隻見月下忽的漫出一片煙霧遮住了衆人的視線,唯有鮮血好似點點紅梅自煙霧中落在雪地上,暈成一朵朵血花,紅得有些刺目。
待幾人定睛一看,方紫岚已施施然站在了院中樹下,而來人捂着胸口跌在了她的面前,狠狠地啐了一口,“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也就是你們女人使得出來。”
“看樣子你不服氣?”方紫岚走到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來人,“女人怎麽了?這麽看不起女人,難道你不是女人生養的?”
很快海寇們紛紛清醒了過來,他們醒後見牢門大開,都是不明所以,卻聽曹副将低聲對他們道:“還不快走!”
反應過來的海寇們趕忙走了出去,見四下無人都加快了步伐,一直跑到了府衙大牢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