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一直喝茶不語的方紫岚把手中茶盞重重地放在了桌案上,清脆的聲響引得所有人的視線再次聚到了她的身上,卻見她若無其事道:“茶喝完了。”
方立輝啞然失笑,正欲說些什麽,就見叢蓉撲通一聲跪了下去,“求方公子救救我家人!”
突生變故,方立輝卻連眼皮都未曾擡一下,仍氣定神閑地吩咐身旁管家給方紫岚添茶。
叢蓉見他如此,急切地開口道:“我說實話,是有人以我家人爲要挾,若是我不來,我的家人……”
她邊說邊哭,後面的話斷斷續續聽不清,但方立輝心中已有了計較,追問道:“你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何人的?”
叢蓉忽的像是被戳中了死穴,她死死地捂住肚子,不住地搖頭道:“我不能說……”
“叢姑娘不能說,我爲何要幫你救你的家人?”方立輝淺淺一笑,是說不出的涼薄。
“我……”叢蓉緊咬雙唇,轉而看向方紫岚。她伸手拽住了方紫岚的裙裾,卻小心翼翼不敢用力,低聲下氣地祈求道:“方大人,我求您,求求您幫我……”
方紫岚沉默了片刻,開口道:“你的家人,現在何處?”
叢蓉見有了希望,趕忙道:“在京郊清水莊,被莊頭押着。”
方紫岚看了一眼阿宛,還不待發話就見她起身道:“我這就去找曹副将!”
“方大人還真是一如既往的樂于助人。”方立輝挑眉揶揄,然而方紫岚輕哼一聲,“若非如此,方公子爲何要請我看戲?”
方立輝神色一凜,“方大人……”
方紫岚淡聲打斷他道:“我和你的賬,待解決了叢姑娘的事,再算不遲。”
爲首的執規長老見事态不對,試探着問道:“不知方大人今日前來,究竟所爲何事?”
“要賬,順帶替方公子做個見證。”方紫岚說得輕描淡寫,幾位執規長老卻是變了臉色,“要什麽賬?”
方紫岚看向方立輝,秀眉微蹙,“他們不知道?”
“是。”方立輝點了點頭,“所以我才請方大人來替我做個見證。”
方紫岚眉頭皺得更緊,她本以爲方立輝請她看戲,是爲了請她見證叢蓉身孕一事與他無關。可如今聽他話中的意思,似乎是有旁的事?
“前些日子,我陪家父回江南本家過年,此事想必在座諸位都已經知道了。”方立輝莊容正色道:“家父自覺年事已高,不宜再操勞,便遵從上任家主方立人的意願,把方家家主一位正式交予了我。”
“你說什麽?”幾位執規長老面面相觑,皆是不敢置信,“方立人胡鬧也就罷了,可你父親怎麽會……”
方立輝瞥了一眼幾位執規長老,出聲打斷了他們的話,“我知道諸位對我頗有微詞,所以今日特請越國公方大人做個見證。畢竟西關城中,方大人親眼所見,方立人把方家托付于我。”
他話音剛落,身旁管家就拿出了方家家主的徽印,畢恭畢敬地雙手捧給了他。
他手執徽印,肅穆威嚴道:“此外,方大人将北境生意盡數托付于方家,每年要方家收益的兩成,此事我方家已應允。”
他一字一句說得從容自若,聲音不大卻自帶迫人氣勢,“在座諸位應都知道,持有生意占方家一成以上者,便在方家有話語權。因此,我敢問方大人,對我繼任家主可有異議?”
“沒有。”方紫岚搖了搖頭,認真道:“北境的生意,我托付的人是你,而不是方家。”
她話中有話,在場之人多是商場摸爬滾打多年,又怎會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當即都不敢再多說什麽,反對的聲音漸漸消散。
“既然諸位都無異議,那麽我方立輝便是方家現任家主。”方立輝一掃之前玩世不恭的浪蕩模樣,神情淩厲,“即時生效。”
方紫岚不說話,幾位執規長老也不敢有異議,彼此交換了眼色,便準備告辭離開了。
誰知他們還未起身就聽方紫岚道:“方公子府上的茶不錯,諸位尚未品鑒一番,甚是可惜。”
她說罷低頭看了一眼仍跪坐在她身前的叢蓉,伸手把她扶了起來,示意她坐回原處,然後又道:“叢姑娘之事尚未解決,還請諸位耐着性子,多等一些時候。”
“這……”爲首的執規長老猶豫地開口道:“叢姑娘都已說了是受人脅迫,污蔑立輝。先前之言皆不可信,爲何還要……”
“皆不可信?”方紫岚冷聲打斷了他的話,“這位長老難道不好奇,京城如此多世家公子,叢姑娘爲何偏要污蔑方公子?”
見幾位執規長老沒有反應,她徑自問了下去,“京郊清水莊,是方家的莊子吧?”
雖是問句,但她卻毫無疑問之意,笃定的模樣讓幾位執規長老不由地神色凝滞。
過了好一會兒,其中一位才開口道:“是,此事想來是莊頭欺壓莊戶,我們定會查清楚,給叢姑娘一個交代。”
“晚了。”方紫岚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衣擺,“此事我既已插手,就輪不到你們給誰交代。待我的人查清楚了,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便是對簿公堂,也無妨。”
爲首的執規長老壓低了聲音,氣急敗壞道:“方大人,你北境的生意現今都在方家手上!”
方紫岚斜睨了他一眼,反問道:“那又如何?”
“若是方家名譽受損,生意也必會受損。”爲首的執規長老痛心疾首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方大人難道不懂?”
“我正是因爲懂這個道理,所以才要一查到底。”方紫岚靠坐在座位上,面有倦色,“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也要正本清源走得夠遠,才有榮損可言。方家做了這麽多年生意,莫非就學會了偷奸耍滑?難怪這些年走了下坡路,大不如前。”
“方大人,你慎言!”幾位執規長老被氣得不輕,方紫岚卻仍是雲淡風輕,“利字旁側一把刀,方家小心不要傷了自身,悔之晚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