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方公子。”方紫岚重爲自己和方立輝添了茶,“待網布下後,尹泉章要抓,他背後之人也不能放過。隻是……”
她頓了一頓,定定地看着方立輝,“屆時不僅春會要毀了,便是方家這塊金字招牌,怕也要蒙塵了。”
“方家之事,甄姑娘不必擔憂。”方立輝臉上挂了笑,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隻要甄姑娘不怕砸了千金坊盛名,我也不怕方家聲名有損。”
“盛名?”方紫岚輕笑一聲,“那算是什麽東西?我可以造出它,便可以毀了它。”
聞言李晟軒心中一緊,忍不住出言道:“若是能查出真相,方家也好,千金坊也罷,爲其正名都不難。難的是,你适才說不放過尹泉章背後之人,這是何意?”
“我知道你的人被絆住了。”方紫岚斂了神色,淡聲道:“但是我的人沒有。”
“什麽意思?”李晟軒和方立輝異口同聲地問了出來,方紫岚卻并未回答,隻是看向了門的方向,揚聲道:“既然到了,那就進來吧。”
李晟軒和方立輝對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然而方紫岚掃了他們一眼,“二位請自便。有些話,你們聽不得。”
她話音還未落,便見茗香推門而入,身後帶了一名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當年瘟疫之時,曾随她一道去過林家村的镖頭林建。
李晟軒和方立輝這才明白,方紫岚另有籌謀,她身邊也不止有茗香,還有其他人。但逐客令已下,他們也不好多做停留。
林建自從走入客房之後,便紅着一雙眼,死死盯着方紫岚,像是要把她盯出個窟窿似的。
方紫岚仍坐得筆直,直到房内其他人都離開,隻剩她和林建後,才開口道:“來都來了,坐下說吧。”
“你……”林建雙拳緊握,緩緩坐在了方紫岚對面,“你當真是……”
“這天下間,知道你與先越國公十年之約的人,除了先越國公本人,還能有誰?”方紫岚打斷了林建的話,把梅劍拍在了桌案上,“你即便不認得我了。這柄劍,也總該認得吧?”
“你沒死?”林建的聲音有些抖,方紫岚微微颔首,“我沒死,但與你的十年之約,我也沒能做到。榮安王,不是我殺的。”
她說着自嘲似的笑了笑,“甚至于,我并不希望,他就這麽死了。”
“榮安王不是你殺的,那是誰……”林建的話說了一半,就猛地停住了。
方紫岚斟了一盞茶,遞到了林建手邊,“果然,榮安王不是病死的。”
“你在套我的話?”林建沒有接過茶盞,方紫岚便随手放在了桌案上,“世間恨不得榮安王死的人不少,但有能力知曉内情的人不多。所以我想,你應是最接近真相的人。”
林建神情一凜,“你怎麽知道我知曉内情?”
“榮安王心狠手辣,知曉他所做惡事之人,都死的差不多了。”方紫岚神色平靜,可眼中是藏不住的殺意,“如今,知曉當年林家村中發生了什麽的人,隻有你我了。”
“你想說什麽?”林建面露警惕之色,方紫岚挑了挑眉,“縱然有王慎雲輕寒夫婦暗中相護,你想在榮安王的地盤上好生活着,也并非易事,更不要說走镖了。”
她的目光上下打量過林建,“可我瞧你,不僅好生活着,而且還活得不錯。”
“我……”林建欲言又止,方紫岚意味深長道:“謀殺皇親國戚是死罪,你應該不會不知道。”
林建愣了愣,“可你不是答應了……”
“我是答應了。”方紫岚冷聲截住了林建的話頭,“但我答應的是明正典刑。”
“什麽……”林建不敢置信地望着方紫岚,她面若寒霜,“若隻是濫用私刑,殺個人而已,我有什麽做不到的,需要與你約定十年之久嗎?”
林建額上直冒冷汗,見狀方紫岚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榮安王死了不過幾個月,東南之地便已大亂。山匪流寇橫行,官不官,民不民,就連初建不久的江南大營,都被卷了進去。這,便是你想要的嗎?”
“我不是……”林建矢口反駁,卻是底氣不足。直到此時此刻,他終于确認,眼前之人就是方紫岚無疑。而他,也确是受人蒙騙,再一次做了劊子手。
“那個時候所有人都說你殺了榮安郡主,抄家下獄……”林建垂下了頭,“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了。”
方紫岚冷哼一聲,“他們就是那個時候找上你的?”
“是。”林建點頭道:“他們說是你的下屬,還說你蒙冤受難,要爲你報仇……”
“對于他們的話,你沒有懷疑嗎?”方紫岚的聲音輕了幾分,林建沉聲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的确想爲你報仇,就像想爲我死去的那些兄弟報仇一樣。”
“在此之前,他們便盯上你了。”方紫岚突然說了這麽一句,林建倏然反應了過來,“你是說,庇護我的,不止慎少爺他們夫婦?”
“他們看重的,是你知曉的林家村真相。”方紫岚并未直接回答林建的話,“不然,你以爲自己爲何能活到現在?”
林建後脊發涼,聽方紫岚言下之意,若他未能守口如瓶,隻怕死的便不止榮安王,還有他了。
于是他忍不住問了出來,“你說的他們,是誰?”
“山匪流寇,鬼門。”方紫岚輕描淡寫道:“不論是誰,都不重要了。”
“爲何……”林建甫一開口,就被方紫岚截住了話頭,“因爲,真相未必能大白。你我,也未必能等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
林建不由地追問道:“若果真如此,你這是在做什麽?”
“我要你送到東南大營的信,你送到了嗎?”方紫岚不答反問,林建抿了抿唇,“周朗将軍不信我。”
“是嗎?”方紫岚勾了勾唇,“那一路跟着你來醉月樓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