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同驚得合不攏嘴,“你說什麽?你怎麽敢……”
“有何不敢?”方紫岚寒聲打斷了許攸同的話,“許大人,我是什麽樣的人,你再清楚不過。殺人,是我最爲駕輕就熟的手段。”
“你……”許攸同倒吸一口冷氣,低頭仔仔細細地看了一遍手中的東西,白紙黑字都是莫涵的筆迹,“這是莫涵所書律法條例,便是他平時練手之作也沒什麽不可能……”
“練手?”方紫岚毫不客氣地截住了許攸同後面的話,“許大人,你當真要這般冠冕堂皇地解釋與我聽嗎?”
“方紫岚,你好生無禮!”許夫人壯着膽子上前一步,伸出手試圖護住許毅。
方紫岚将許夫人的小心思瞧得分明,當即把許毅推了過去,母子二人一個踉跄,若非許攸同在後面扶了一把,隻怕都要摔在地上。
“我無禮?”方紫岚抿着唇,面部線條在明滅燭火的映襯下愈顯鋒利,“許夫人,今日死的人是莫涵,而非你兒許毅。”
“那又如何?”許夫人一邊手忙腳亂地給許毅解開繩索,一邊不耐道:“莫涵那樣的人,死就死了……”
“莫涵,暮山關守将莫斌之子,其兄亦有官職在身。”方紫岚一字一句厲聲道:“論出身,他不比你兒許毅差分毫。論人情,他是我在這世間唯一的親人,比你兒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頓了頓,目光如刃,殺人于無形,“我因你們失去了莫涵,自然也要你們嘗嘗,至親之人死在眼前的滋味。”
她說罷猛地拽過了許毅,動作之快令許攸同夫婦根本來不及反應,隻能眼睜睜地看着她手中的匕首貼在了許毅的頸側。
“方紫岚,你一應死之人,爲何還要再造殺孽?”許攸同的聲音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卻仍強撐着面上的鎮定,“隻要你就此離開,我可以當作今日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許大人這心狠手辣的勁兒,真是不亞于我。”方紫岚冷笑出聲,“外面四十九具屍體,你竟然能輕描淡寫地說一句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許攸同神情一滞,梗着脖子道:“方紫岚,倘若有其他人知曉你仍活着,你可還有活路?方家,可還有活路?”
“事到如今,許大人居然還想威脅我?未免太過不自量力了。”方紫岚勾起唇角,語帶譏诮,“若今夜許家上下沒有活口,誰會知道我還活着?”
“方紫岚,你爲何如此偏激?”許攸同憤聲道:“莫涵替我兒出演新年社戲不假,因此喪命也是真,但他的死并非我許家上下動的手。冤有頭債有主,你若要尋仇,爲何不去找真正的兇手?”
“許大人這般義正言辭,以爲就能将許家上下摘幹淨了嗎?”方紫岚面上笑容更盛,眼底卻沒有絲毫笑意,“我且問許大人,在新年社戲之上魚目混珠,找人替演是何等罪名?”
許毅額上直冒冷汗,方紫岚輕哼一聲,“怎麽,許大人說不出了?”
一時之間屋中靜得可怕,隻有粗重的喘息聲,顯出主人的惴惴不安,“你是方紫岚?”
許毅如夢初醒般的聲音打破了沉默,方紫岚側頭掃了他一眼,“許公子,想起什麽了?”
“沒……”許毅剛要搖頭,就被頸側的匕首劃破了皮膚,疼得龇牙咧嘴。
方紫岚懶得搭理許毅,徑直看向被吓得滿頭大汗卻又不敢靠近的許攸同夫婦,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許大人,許夫人,我不期待你們對莫涵能有多好,但陛下信任你們,我想你們至少不會苛待于他,将他當作活生生的人看待,總該是能做到的。”
她說着,視線落在了許攸同手中的那一沓紙上,“這是我在令郎房中找到的,不過隻是其中一小部分,還有兩大箱我沒有拿過來。此外,在莫涵的房中,我也找到了一箱。”
“什麽意思?”許攸同的手緊了緊,幾乎要把紙捏碎了。
“莫涵入你們許家不過幾個月,卻寫出了本該幾年才能寫出的東西。”方紫岚聲音發澀,“這般點燈熬油,你們可想過莫涵的身體能吃得消嗎?你們從未想過。隻要許毅能夠在刑部大放異彩,從此平步青雲,便是将莫涵榨幹了又如何?”
許攸同動了動嘴唇,辯駁之言來不及出口,就聽方紫岚繼續道:“你們從未在乎過莫涵的死活,是以他替令郎去死,你們也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妥,對嗎?”
“我們沒有……”許夫人頭搖得好似撥浪鼓,似是想維持最後的臉面。
然而在遮羞布被扯下之後,什麽臉面都不重要了,剩下的隻有生與死的差别。是名譽盡失永世不能擡頭的生,還是撲朔迷離引人無限遐想的死,從來隻在一念之間。
許攸同選擇了後者。曾爲京兆府尹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輿論的重要與情緒的力量。今夜許家被滅門的慘案一旦傳開,世人隻會同情許家的遭遇,憎惡兇手的毒辣,恐懼這樣的災難再次降臨……
屆時群情激憤,真相反而沒有那麽重要了。
于是他毫不猶豫地沖了上去,任由方紫岚将手中匕首調轉了方向,刺入了他的胸膛。
方紫岚有片刻的怔愣,許攸同近乎找死的行徑是她沒能想到的,與此同時許夫人哭嚎着撲了上來,“老爺!”
“我的命賠給莫涵……”許攸同顫顫巍巍地擡起手,“方紫岚,求你,放過……”
方紫岚沒有握住許攸同的手,而是利落地拔出了匕首,霎時鮮血濺在了她的臉上,一瞬而過的溫熱觸感,無法融化她已如堅冰的心。
許毅瞪大了雙眼,整個人像是吓懵了,一動都不敢動,連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們不是要莫涵以許毅之名,葬于許家祖墳嗎?”方紫岚面無表情,低沉的聲音仿佛來自地獄,透着說不出的陰森,“可以,但我要許家上下全都陪葬。”
她話音落下後,不待許毅和許夫人反應,便一刀一個,結果了兩人。
從未一詞,向來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