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是除夕前一日,清晨之時方紫岚用過早膳,坐在廊下看府上衆人忙忙碌碌,挂燈籠貼窗花,好不熱鬧。
天色沉沉,細碎的雪花飄了一夜未停,在地上鋪了層薄薄的白色絨毯,方紫岚擡腳踩了踩,留下了一個淺淺的腳印。
阿宛端藥而來,看到方紫岚百無聊賴的模樣,不由地無奈道:“要我說,你還不如去宮裏請安,準備年終祭典什麽的,多少有事可做。否則就你這閑不住的性子,怕是要悶出病來。”
“有什麽閑不住的?”方紫岚随手拿過阿宛手中的藥,“難得清淨。”
她說得拖腔拉調,阿宛嗤之以鼻,“清淨?你是不知京城中都傳……”
“傳什麽了?”方紫岚端起藥碗一飲而盡,随即看了眼猛地捂住嘴噤若寒蟬阿宛,忍不住好奇心起。
“也沒什麽。”阿宛趕忙擺了擺手,方紫岚若有所思道:“近幾日都不曾見蕭姑娘……”
“蕭姐姐在萬花樓中要好的姐妹生病,她去照顧了。”阿宛飛快地截住了方紫岚的話頭,令她隻覺頗爲好笑,不輕不重地喊了一句“阿宛”。
聞聲阿宛仿佛洩了氣的皮球,沒好氣地開口道:“别說是我告訴你的啊。”
方紫岚配合地點了點頭,阿宛湊到她身邊小聲道:“我聽聞,最近京城中人都傳你是災星。”
“我?”方紫岚用手指點了點自己,阿宛嗯了一聲,嘟囔道:“要我說都是沒什麽根據的胡話,可傳的人多了還是讓人不安。”
方紫岚總算聽明白了,便直接問道:“爲何傳我是災星?”
“因爲自從你出現後,先是上官家再是夏侯家,不是覆滅就是隐退。”阿宛邊說邊掰手指,“還有方家,原家主方立人不知所蹤,換了纨绔子弟方立輝,如今裴家與歐陽家更是波折不斷,難以爲繼。”
方紫岚颔首道:“聽着有那麽幾分歪理。”
阿宛氣不打一處來,“還不止呢,都說你身爲女子,卻居公卿之位,才會引得周遭虎視眈眈,四境戰亂不斷。”
方紫岚笑出了聲,“現在的傳言都是如此這般嗎?以前都說傾國傾城的女子才是禍水,什麽時候我這樣的夜叉修羅也能禍國殃民了?”
阿宛将她話中的打趣聽得分明,卻仍是憤憤不平,“你說他們怎麽還兩副面孔?戰亂之時你便是護國衛民戰無不勝的大将軍,如今太平盛世,你不過摻和了一兩件芝麻綠豆的小事,怎麽就成了災星禍水呢?”
“小事?”方紫岚似笑非笑,阿宛皺眉道:“難道不是嗎?無論是解救方二小姐還是偏幫歐陽小姐,都是仗義之舉……”
她說着驟然停住了,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似的,睜大了雙眼,“你該不會是刻意爲之?”
方紫岚笑了笑,沒有說話,隻是把藥碗交還給到了阿宛手中。
阿宛還想再問些什麽,卻見有小厮慌裏慌張地跑了過來,哆哆嗦嗦道:“方大人,陛下……陛下來我們府上了……”
饒是方紫岚,聞言也是一愣,“陛下,他來做什麽?”
“小的不知。”小厮把頭搖得好似撥浪鼓,“陛下他……”
“行了,你退下吧。”方紫岚站起身,看向不遠處款步而來的人,正是李晟軒。
爲了避人耳目,李晟軒一身低調的便服,跟在他身後的夏侯彰也穿着簡樸,兩人扔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毫不起眼。
然而方紫岚的視線落在李晟軒身上,卻是久久不能移開。不知爲何,她總覺得眼前這道身着玄色衣衫鬥篷的身形,莫名的熟悉。
好像許多年前,他們便已相識了。
阿宛與小厮朝李晟軒遙遙行了一禮,之後便轉身離開了,隻留方紫岚一人,緊緊盯着由遠及近的人,半晌未有動作。
李晟軒見到方紫岚,似是松了口氣,甚至全然沒有在意她呆在原地忘了行禮,溫聲道:“朕聽說你告假數日,以爲你病了……”
他頓了一頓,末了道:“還好。”
輕若羽毛的兩個字,卻讓方紫岚心中升起了一股異樣的情緒,既意外又柔軟。她從未想過,李晟軒竟然會惦念她。
“我……還好。”方紫岚有些猶豫地張了張口,她的腦海中霎時閃過了許多想法,卻無一能解釋李晟軒爲何會出現在此處。
一時之間氣氛微妙,夏侯彰識趣地退下了。李晟軒定定地看着方紫岚,沒有刨根究底也沒有說明來意,兩人陷入了沉默。
“你……”
“陛下……”
忽然兩人同時開口,卻又同時止住,相視一笑後,李晟軒先道:“朕想見你。”
他說得直白,方紫岚怔了怔,脫口而出道:“除夕前一日,陛下應爲年終祭典準備才是……”她的話甫一出口,便停住了,像是不受控制一般。
見她欲言又止,李晟軒勾起唇角,笑着問道:“什麽?”
“沒什麽。”方紫岚抿了抿唇,“方才陛下要說什麽?”
“這是朕即位的第四年,除了第一年你守在北境,之後每一年的除夕,朕都能見到你。”李晟軒神情認真道:“朕不想有例外。”
方紫岚不可思議地望着李晟軒,有些分不清究竟是他不清醒還是自己吃錯了藥。可偏偏他的目光坦然又熱切,令她避無可避。
“怕是要令陛下失望了。”方紫岚話音還未落,便聽李晟軒道:“所以,朕來了。”
方紫岚神情一滞,雖然自從約莫一年前的上元燈節後,她就覺得李晟軒對她的态度暧昧不明,比收買人心多了赤誠,卻又比兒女私情少了貪戀。
她裝聾作啞,誰知李晟軒卻是得寸進尺。事到如今,她若是再假裝糊塗,恐怕也行不通了。于是她索性問道:“陛下此言何意?”
李晟軒并未回答她的問題,轉了話音道:“京中之中傳言紛紛,朕自會處理,你不必憂心。”
“什麽傳言?”方紫岚故作不知,追問了一句。
“你不知也好。”李晟軒面上神色淡然,眼底卻增了幾分寒意,“都是些信口雌黃的無知愚見罷了。”
方紫岚不置可否,卻聽李晟軒道:“不過朕今日前來,确有一事要問你。”
方紫岚和李晟軒的互撩日常,就是你來我往相互試探與利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