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鄭琰的實力。”方紫岚神情倨傲,語氣毋庸置疑,“他不會輸。”
衛昴逸出一抹笑,揶揄道:“方大人未免有些小瞧京郊大營的諸位将士了。”
方紫岚沒有說話,隻是緊緊盯着纏鬥在一起的幾人。軍中切磋,本不是多兇險之事,但如今涉及臉面前程,幾人都是拼盡全力,俨然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刀劍争鳴聲不絕于耳,轉眼已過了數十招,仍是勝負難分。就在此時,卻聽轟隆一聲,電閃雷鳴,大雨傾盆而下。
面對突發狀況,與鄭琰對陣的幾人不由自主地有些分神,鄭琰利用這個當口,于電光火石間挑掉了一人的兵器。
然而另一邊的人很快回神,殺招畢現刺傷了鄭琰的手臂。鄭琰吃痛,手中的刀抖了一抖,卻仍拼着力氣砍傷了掉落兵器的人。
有兵士拿了鬥笠過來,方紫岚和衛昴披了鬥笠,依舊站在原處觀戰。
被鄭琰砍傷的人已然出局,還有兩人。
天色昏暗,大雨滂沱,視線并不是很好,三人出招閃避幾乎全憑本能,一時身上都挂了彩。
鄭琰渾身上下被雨水澆透了,但他面不改色,把刀橫在身前,頗有枕戈待旦的意味。
反觀他的對手,喘着粗氣,明顯有些力不從心了。
“鄭琰,你就是個廢物。”其中一人猛地啐了一口,似是鼓氣一般吼出了這句話。
鄭琰絲毫沒有被激怒,不慌不忙見招拆招,最終他一手的刀鋒直指一人面門,另一手奪來的劍也架在了另一人頸側。
勝負已分,方紫岚走上前來,淡聲道:“既然你們輸了,那就道歉,此生不得對他出言不遜。”
輸了的幾人面上青白不接,躊躇了好一會兒,挨個給鄭琰道了歉,之後悻悻然走了。
衛昴始終冷眼看着,一言不發。直到方紫岚和鄭琰要離開之時,他才出聲道:“方大人,你的人忘了帶走。”
聞言方紫岚掃了一眼出現在角落裏的上官敏,隻見他一身雨水,似是站在那裏許久了。
“走吧。”方紫岚神情漠然,鄭琰心領神會,揮手招了上官敏過來,三人快馬加鞭回了府。
等在前廳的莫涵和阿宛一見三人回來,都是松了一口氣。阿宛不由分說地拽着方紫岚回屋換衣服喝藥,邊走邊念叨,“乍暖還寒之時,淋雨可了不得了,萬一發燒就糟了。”
蕭璇兒和叢蓉端了姜湯給上官敏和鄭琰,兩人喝過之後也回去換衣服了。
然而上官敏跟着鄭琰走回了他的房間,他沒什麽反應,隻是拿了自己的衣服給上官敏換上。
“你有話要問我?”雖是問句,但鄭琰的語氣很是肯定。
上官敏點了點頭,卻不知如何開口。
鄭琰面無表情道:“我年幼之時,因口角打傷了一個少爺兵。後來我爹被那少爺兵找人打成重傷,沒多久就過世了。自那以後,我便做小伏低沉默寡言。軍中之人大多叫我廢物,我也不在乎。畢竟我不知道,鬥氣還會讓我失去什麽。既然如此,忍耐便是。”
上官敏從未聽他說過這麽多話,有些發愣,“那今日……”
“想來方大人也是知道了那些往事,才會如此。”鄭琰面上神情松動了幾分,“她既是爲我正名,又是爲我撐腰。”
“是嗎?”上官敏垂下了頭,卻聽鄭琰道:“她也是要我做給你看。”
上官敏擡起頭,茫然道:“什麽?”
“上官敏,不要認。”鄭琰神情笃定,斬釘截鐵道:“我聽過你的事,逆臣之後如何?狼王血脈又如何?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做了什麽,還有你要做什麽。”
他說着頓了頓,“之前我也沒想過這些,一味守拙自保。直到做了方大人的府将之後,她看重我,凡事爲我倚仗,我才明白。
上官敏抿了抿唇,聽鄭琰繼續說了下去,“世上許多事,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這是個欺軟怕硬的世道,我百般忍讓,隻會讓人愈發覺得軟弱可欺。既然如此,不如成爲最硬氣的那個人,好叫他們知道錯的究竟是誰。”
他說罷拍了拍上官敏的肩膀,然後轉身走出去,站在了屋檐下。眼前雨幕沉沉,密不透光,卻遮擋不住他清亮的眼眸。
*
方紫岚從京郊大營回府後的第四日,聖駕便抵京了。
聽到消息的時候,方紫岚正迷迷糊糊地在喝藥。她本就是日夜兼程趕回來的,加之淋雨受了風寒,一連幾日整個人都昏昏沉沉沒什麽精神。
“竟然這麽快。”阿宛啧啧稱奇,方紫岚打了個哈欠,“想是不放心……”她話還未說完,又是一個哈欠。
“不放心?”莫涵若有所思道:“岚姐你從天成山出發的第二日,聖駕便啓程回京了。也不知陛下不放心的,究竟是衛氏與京郊大營,還是你。”
“誰知道呢?”方紫岚支着腦袋,漫不經心道:“反正事情都解決了,就是不知陛下會如何發落衛常泰。”
“明日早朝,岚姐就知道了。”莫涵把禦令放在了方紫岚面前,“陛下宣你入朝。”
方紫岚盯着禦令看了半晌,隻覺兩眼發直,索性回去睡覺養神了。
翌日,方紫岚一早就被阿宛從床上拽了下來,洗漱過後,匆匆用了幾口早膳,便去上朝了。
大殿之上,衆人行禮過後,方紫岚低着頭準備打盹,然而衛昴派人擡上了衛常泰親随心腹的首級和皮囊,滿堂驚呼讓她當即清醒了過來。
在場衆人大多沒見過這等情形,登時許多人以袖掩面,一陣幹嘔。
高座之上的李晟軒神情晦暗不明,他讓衛昴把東西擡了出去,之後衆人緩過勁兒來,議論紛紛争執不休。
一方認爲衛昴殺雞儆猴,對待謀反之人理應如此。另一方認爲衛昴心狠手辣,爲把自己和衛氏摘出來不擇手段……
兩方吵得不相上下,一時半會兒也沒個結果。方紫岚一邊聽熱鬧,一邊看李晟軒沉了臉,擡手示意夏侯彰,要衆人退了朝。
待衆人散去後,李晟軒擡手輕擰眉心,吩咐夏侯彰道:“去百葉寺。”
兩人一身便裝,出現在了百葉寺中。了緣大師見到他們的時候毫不意外,他把李晟軒請入茶室,夏侯彰守在了外面。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