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已經習慣了,每天的晚餐都這麽原生态毫無煙火氣息。
對他們來說,一天中最豐盛的一頓要數在學校飯堂吃的中餐。
雖說飯堂飯菜口味一直被诟病,許多學生都習慣自己帶便當食用,但兩個人在這方面都不怎麽挑剔,因此也還算滿足。
這些天,柯南有試着和那個不斷發出提示音的系統對話,卻無果。
要麽這是個單向輸出遊戲,要麽就是對方并不想與自己有過多的交流。
除此之外,他反複思考着自己究竟是如何來到遊戲中這件事。
——想打開别人的個人面闆隻需要在心中默念對方的名字,好感度播報音也像是直接出現在自己腦海中,這兩項除了本人其他任何人都無法看見或聽見。
要實現以上兩點,要麽像當初玩“繭”這個遊戲一樣,帶上特殊裝置,由電腦收集并控制個人腦波,要麽就是有人在他腦子裏植入了芯片。
後者他仔細檢查過了,自己身體上并沒有任何異常,所以前者更有可能性,也更容易實施。
但這個遊戲與“繭”有一點不同。
在“繭”這個遊戲中,也存在系統音,但那是所有玩家都能聽到的聲音,因爲所有人的主控系統都是同一個,他們的任務與信息也是共享的。這個遊戲卻是每個人擁有一套獨立的系統,彼此之間各不相交。
這麽做使玩家間彼此都隐藏着秘密,隻能各自爲政,也更方便系統發布單人任務。
遊戲……的陰謀嗎。
再給他多一點信息,他就能分析出,這個遊戲存在的目的究竟是什麽。柯南垂下眼簾,鏡片閃過一道莫測的光。
他正想再從“本土居民”竹原那裏試試能不能挖出點什麽來的時候,心頭突然掠過一絲淺淺的不妙預感。
下一秒,隻聽“轟”的一聲,竹原宅的屋頂就被砸了個洞穿,屋内明亮的燈光唰地一下全都熄滅,眼前也漸漸籠上一層涼薄莫測的霧氣。
煙霧散去後,如水的月光從那巨大的破洞裏照進來,照亮了一個隐隐綽綽的人影。
對方穿着印有鮮紅六角梅的白色和服與黑色铠甲,右肩搭着華麗雲裘,銀發金瞳與臉頰兩側妖異的暗紅紋路奇異地糅合在一起,構成了一張似冰霜的面孔。但更惹人注意的是他額上的紫色月印,在皎月的光輝下更顯出一絲别樣的神秘華貴。
柯南看着他浮誇的衣飾與妝容,第一個閃過腦海的念頭竟是——、spy嗎?
竹原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穿透了涼夜,輕輕地落到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身上:“從天而降,是個不錯的登場方式呢。”
殺生丸不帶任何情緒地掃了他一眼,對方身上隐隐約約散發出來的不愉味道讓他微微皺起了眉。
“雜種。”
不是純粹的人類,也并非妖物,是個看不出成分的雜種。幾種不同的氣息混在一起,仿佛一顆放久了的梅子,又酸又朽。
雖是陳述性的話語,聽在人耳中卻非常不友好。
竹原倒是沒生氣,視線在對方面上的妖紋和銀色發絲下隐約露出的尖耳上掃了掃,有點漫不經心地猜測道:“哦,狗。”
用的同樣是陳述性語氣。
柯南左看看右看看,無聲地幹笑了兩聲,問到:“竹原哥哥和這位哥哥認識嗎?”
竹原挑了挑眉:“不認識喲,這位狗先生隻不過是恰好在今夜砸穿了我家屋頂而已。”
正說着,敲門聲卻響了起來。
竹原也不再理會這位不知道名字的妖怪,起身去開了門,是夏目。
他還趿着拖鞋,應該是剛才聽到響動就趕緊從自己家跑出來了。
“竹原,沒事吧!我剛剛聽到——”
夏目的目光定在了銀發金瞳的犬妖身上,他張了張嘴,無聲地看向了竹原。
竹原對着他安撫地笑了笑,正要說話,肩膀卻悄無聲息地一沉,多出一條套在绀青色和服裏的胳膊來。
“不妙呢,屋頂完全被砸爛了,呐,要不要考慮換個地方住?”滑頭鬼的聲音輕輕在耳畔響起。
目睹着奴良滑瓢從無到有出現的柯南:“……!”
特、特效嗎?還是說是遊戲的特殊設定?
“百鬼夜行的……大将!”曾經爲了尋找八原的妖怪悄悄偷看過百鬼夜行的夏目一下子将他認了出來。
他不知所措地看着竹原,竹原他……
是了,這個世界的妖怪是可以被普通人看見的。
竹原偏了偏頭,試圖将自己從滑頭鬼的桎梏中掙脫出去,卻蓦地停住了動作,有點詫異:“你受傷了。”
離得近了才能聞得出那一絲隐隐的血腥味。
奴良滑瓢低低地笑了一聲:“小傷而已。”
他之前一直在追蹤這隻犬妖,前幾天終于碰上了,兩人酣暢淋漓地打了一場。對殺生丸的脾氣有所了解後,他推翻了之前認爲是對方咬死了那個無辜學生的認知——這犬妖雖然讨厭人類,卻更加不屑用這種低端無比的方式得到力量。
但他們倆實在相性不合,一個習慣随心所欲,一切全憑自己喜歡,另一個卻注重等級蔑視弱者,孤高冷冽。
唯有一點共通之處——不想順着這個世界的規則來。
今晚他和對方不約而同地對着天空最上方的結界發動了攻擊,當然不能指望那個高傲過頭的家夥有什麽合作意識,所以他們并非在一處,而是分散開來。結果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似乎把結界的布置者氣得不輕,将他們的所有攻擊都加倍反彈了回來。
不過不像殺生丸,他降落的地點正是塊空地,倒是前幾天留下的傷口崩裂了開來。
真的是……很恐怖的力量啊。奴良滑瓢想着,金色妖瞳裏的躍躍欲試卻更濃郁了起來。
這才有挑戰的價值嘛。
不過——
他手背在竹原臉頰一探即離,被那不正常的溫度刺了一下。他皺眉問道:“最近遇見什麽不尋常的事了嗎?”
竹原黑色的眼瞳劃過一道流光,他搖搖頭,面色如常地回道:“沒有。”
“啊,走了。”夏目注意到原先在屋裏的殺生丸已經不見了,他看出還留在這的這位大将還有話說,提議道:“不如先去我家吧,這裏太黑了。”
竹原點點頭,轉向屋内:“柯南君——”
“是!來了!”一直乖乖坐在餐桌邊的柯南跑過來。
他仰起頭,密切注意着大家的反應:“那個人……飛走了。”
結果并沒有一個人感到詫異。
“啧,真是個冷漠的家夥,一句話也不說就這麽走了啊。”隻有滑頭鬼懶懶地抱怨了一句。
柯南壓下心中亂麻一般的思緒,一本正經地搖搖頭:“有說話哦。”
他闆起臉,用一種無比不屑的口氣将他聽到的話活靈活現地重複了一遍:“無聊,自甘堕落。”
奴良滑瓢:……
三人一妖一起走進了夏目家。
和守着空洞住宅的竹原不一樣,這間屋子雖然也沒有怎麽裝飾,卻十分有人味。
挂在廚房門把後的素色圍裙、放在玄關後的天青色雨傘、牆邊畫着爪印的貓食盆、沙發上随意擺着的兩個抱枕、桌上還沒來得及清理的瓷質杯盤……加在一起,就是非常令人舒适的夏目式風格,不難看出屋主是個溫暖而細緻的人。
柯南不由地又看了一眼竹原。
這兩天相處下來,對方所表現出來的樣子真的就是個很正常的中學生,性格也完全不像他家所表現出來的那麽冰冷無聊。
真是個奇怪的家夥。
不過比起這個來,目前更重要的是——
他拉了拉竹原的衣袖,不死心地又說了一遍:“呐,竹原哥哥,剛剛那個穿得很奇怪的家夥,他真的飛走了哦。”
他這回強調了“飛”這個字眼。
沒有任何裝置,那個人竟然就這麽懸浮起來,消失在了夜空。
還有眼前這個異常突兀地顯露出身形,黑金交織的長發完全不符合牛頓力學揚在空中的家夥。
他真·的·很想知道答案。
竹原笑了,稍微彎下腰,平視着他:“我不是說了嗎,這世上,那種東西可是真實存在的。”
被稱作“那種東西”的奴良滑瓢“喂”了一聲,舒舒服服地在沙發上窩了下來。
他吸了口不知從哪掏出來的煙鬥:“明明自己就是個‘返老還童’的家夥,也會對這種事感到驚訝嗎?”
夏目:“诶!”
竹原倒是一直保持着笑臉,拍了拍柯南毛茸茸的小腦袋。
柯南的瞳孔一陣緊縮:“……叔、叔叔你在說什麽?”
“身體看起來隻有七歲,實際上卻已經存在了快二十年了,這就叫做,風霜的痕迹吧。”奴良滑瓢悠悠地吐出了眼圈,毫不客氣地揭穿了這個僞童子。
柯南反而鎮定了下來,他那稚氣得令人無法招架的可愛聲線也陡然一轉,變得低沉了些許,并沒有繼續否認:“你是怎麽發現的?”
“這難道是件很困難的事嗎?”滑頭鬼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身後,毫不留情地捏了把小學生柔嫩的臉頰,“人類看不穿的東西,在我這裏卻一目了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