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二次革命”由于力量對比懸殊,特别是國民黨本身的人心渙散、再加之沒有民衆支持,不到兩個月即失敗了。k更新随之,國内反袁勢力迅速瓦解。由于缺乏政治上的監督力量和軍事上的牽制力量,袁世凱益形躊躇滿志,決意實施他的中央集權。在軍事上,他将他的北洋軍從二次革命前後的長江以北,迅速推進到長江以南,并借”中央合法權”,不斷剪除非北洋系的南方各都督的職權。不久,除西南地區外,北洋勢力遍布全國各地。
袁世凱爲進一步完成中央集權,曾欲廢省存道,使道與中央成爲直接關系。這一計劃實施的初步,就是于民國三年五月二十三日明令撤銷各省民政長,改設巡按使,并改各道觀察使爲道尹。巡按使雖然在事實上是接替了原來的民政長,但在名分上則不是行政官,而是監察官,特于委任之時,由中央分别明令賦以監督财政與監督司法之權耳。此制行之既久,即可逐漸做到廢省存道。
中央集權的另一個措施,就是撤銷民政長制的同時,亦撤銷各省都督之制,無論中央與地方将領,均授以将軍或上将軍官職。在中央者上冠一”威”字,駐地方者上冠一”武”字,駐東三省者,則上冠以”鎮安”二字,并分左右将軍。中央将領威字之上,并人各冠以不同之一字,如段祺瑞爲”建威上将軍”,蔡锷爲”昭威将軍”是。地方将領武字之上,亦并分别冠以各該省軍事要地之地名中的一個字,如山西将軍閻多時山的官職即改爲”同武将軍督理山西軍務”。山東都督則改爲”泰武将軍督理山東軍務”,其他各省亦然。山西的同武将軍的同字,是取了山西重鎮大同的一個同字,山東泰武将軍的泰字,是取了山東重鎮泰安的一個泰字。爲什麽山西不取太原之名,山東不取濟南之名呢?這一字之差,其用意是很深遠的,那就是将來要讓山西将軍移節大同,山東将軍移節泰安,以軍政分地貫徹軍政分治。
而同時,北京特地設立了一個将軍府,爲軍事将領之大本營。名義上各省将軍之本職亦皆在将軍府,督理某省軍務隻是一種兼職,袁世凱于民國三年六月三十日的命令中即有謂”出則膺阃寄,入則總師屯”的話。其所以改行這一制度,就是要逐漸的将軍權完全收歸中央。
可以說,在袁世凱的威權之下,全中國除去西南桂湘兩省之外,幾乎全爲袁世凱掌控,盡管這種掌控并不等于掌握,但至少在某種程度上,袁世凱實現了他的中央集權,當年爲了對付國民黨,他撤消了國會以及省、市、縣、鄉四級的議會,給予”依托政治”的國民黨以沉重打擊,從而加強了中央集權,而在民國三年年末,其又簽署法令,重開國會以及各級議會,而這卻是爲了分奪地方将軍之權。在中國沒有人會懷疑袁世凱的權術,對于精通權術的袁世凱而言,他總有辦法解決地方實力派,從而達到收權力歸中央的目的。
可是現在,一些人卻在國務院身上看到不遜于袁世凱的權謀,一個簡單的”剿匪令”把全中國各省将軍們都逼到的某個”角落”,一個不得不做出決定的角落,而最爲要命的,卻還是各省根本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b></b>
“高風亮節?”
在居仁堂内,袁世凱看着湯芗銘的通電,又想着那報紙上對湯芗銘的評價,唇角微揚,面上露出一絲嘲諷之色。
對于湯芗銘,袁世凱從未将其視爲心腹,這個人認過太多的主,背過太多的人,而且他還是副總統黎元洪的人,可黎元洪又豈能掌控他?現在,湯芗銘的通電,卻是清楚無誤的告訴袁世凱一個事實,即便是黎元洪亦無法掌控這副湯藥。
至于報約上将湯芗銘之舉稱爲高風亮節,但在袁世凱看來,這卻是湯芗銘無奈之抉,如果他還有其它選擇的話,他絕不會如此,
湯芗銘有其它的選擇嗎?
思索着各省将軍面臨的問題,袁世凱的腦海中卻浮現出李子誠在就職之前說的那句話:”以勢逼人!”
從其就任國務總理開始,他可不就是在”造勢”,不斷的爲達成自己的目的”造勢”,與袁世凱擅用權謀不同,李子誠同樣行以謀,不過他這個謀略,卻大都是打着爲國爲民的旗号,而且讓人一眼就有看出其所行絕無半點私心,絕對是爲國爲民之舉。
關稅如此、鹽稅亦是如此、分稅同樣也是如此、厘金仍是如此,現在這個”剿匪”還是如此,可就是這麽看似簡單的”爲國爲民”,卻是因勢而動,随勢而發,實施起來可謂是無迹可尋,比起他袁某人的權謀來可是高明多了,也更加難以實施,同樣更難對抗。
而更爲要命的卻是,李子誠所用權謀幾乎都是透明的,所以它的權謀沒有破綻。他隻要把握住方向就行了。可以說它是借勢而動,推動一切必然的發展而達到自己的目的。就像洪水決堤,誰都知道會死人,可是擋在它前面的還是非死不可,走都走不了
心下尋思着那些原意慢慢收拾的地方将軍,袁世凱卻是同情起他們來了,現在那些的人,根本就是無從選擇,李子誠占着大義的名義,他現在借着臨城劫車案,限期各省剿匪,明知道剿匪是虛,奪權是實,可是地方上卻幹看着沒有辦法。因爲他們如果照做的話隻有死得更快,可不做的話,也就隻有半年時間,甚至如果他們抵抗的話,都不會獲得地方上的支持,民心在國務院這邊,結果隻能任人收拾。
而湯芗銘顯然是參透了這一點,這麽一個實際上”該争時争、該放時放”的選擇,變成了”地方将軍高風亮節之爲”,把他自己擡到了功臣的位置了,那剩下的,恐怕也就是等奸臣了,等破壞民國的大奸臣了,到那時,不用李子誠開口,他袁世凱爲了維持國家秩序,恐怕都要舉兵讨伐那個”奸臣”。
可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是他袁世凱嗎?
不是!
這件事根本就是國務院借他老袁之威,行勢以地方,施威于地方,從而樹立國務院的威信!除了那些地方上的将軍們,他袁世凱才是第二大失敗者,因爲自此之後,國務院便在全國樹立起了中央權威,而不是借着袁世凱的威勢,弄個牌子糊弄人。
作在父親側對坐時,袁克定從老爹的低沉情緒上看明白了一切,不待老爹發問先開了口。
“大爺,眼下的事你也不必犯愁。照我想,一事解決了,百事都定了。”
想着國務院會從中建立威信,袁世凱心裏倒是亂了起來。本來想把兒子找來談的事,兒子來了竟然亂得忘了。現在,兒子仿佛知道了,先提了出來,可話卻又含含糊糊。他瞪袁克定一眼,而後說道。…,
<b></b>
“哪樣事解決了,百事都定了?”
“還是老話,強幹弱枝,抓軍隊,隻要抓住了軍隊,什麽都不怕了。”
袁世凱背過身,沒說話。他知道,這是兒子早年從德國回來時,德皇威廉二世把他曾經對清朝攝政王說過的話又重複說給袁克定聽的,希望袁氏父子也抓一支能夠左右中國命運的、相當于”樹幹”一樣的軍隊。那樣,就不怕那些枝枝葉葉的散軍搗亂了。
袁克定對他老爹提兩點具體意見,一是迎王士珍來京,代段主持軍隊,一是在總統府内設陸海軍大元帥統率辦事處,爲全國最高軍事機構,由大總統掌握。袁世凱都一一接受了,而又借設立将軍府,開始收攬地方,以達到重樹中央威權,慢慢的收回地方權力的目的。
而現在,看到老爹心緒有些亂,結合這幾天國務院的表現,袁克定立即道出了他的見解來。
袁世凱沉默半天,說道:
“軍隊固然好抓,到明年,估計參戰軍差不多就有二三十萬,這可是中國第一強軍哩,可……你也看到了,那些人哪,那個不盯着參戰軍!”
爲了抓住軍權,袁世凱是在軍隊問題上做了太多的文章,可那些文章卻不見得有用,就像現在,參戰不參戰的,老段盯着參戰軍、地方上也盯着參戰軍,國務院那邊雖說沒盯着,可若是說李子誠沒有其它的想法,誰也不會相信,他同時派出那麽多部隊,會對遠征軍司令部沒有想法?
段祺瑞想爲徐樹铮争取遠征軍司令一職,而且徐樹铮也是志在必得,而地方卻在盯着中央從地方抽調軍隊,到底是爲國,還是爲私,是不是隻是想把大家夥當成炮灰,所以,在有地方上的人在司令部安他們的心,至于李緻遠,他是沒表态,但是司令部那邊卻肯定要給江蘇留着位置。
這麽一來,這件事也就變得複雜了,他可是想借着參戰的名義,把私軍變成”國家軍”,當然是效忠他袁世凱的國家軍,如果讓這些人一插手,沒準這參戰軍也就變了味了,到那時,他可就是替别人作嫁衣了。
“唉!”
先歎口氣,袁世凱方才接着說道:
“小站舊人,大多暮氣沉沉了,馮華甫每日1點才起來,段芝泉總不問部事!至于其它人,一個個心懷異心,欲化公爲私,行以軍閥禍國之爲,這像樣的人,又豈有大用?李緻遠,看心一心爲公,用世人所言,其是民國之曾國藩,其所爲依是曾之道——唯天下至誠能勝天下至僞,唯天下至拙能勝天下至巧!”
嘴上說着,可袁世凱的臉上卻依然帶着些許嘲諷,這是報上對李子誠的評價,用報上的說法,李子誠就是民國中興之中流砥柱!
當初,爲了迎接李子誠來京,他特意在迎賓館内安排了十數位堪稱絕色的女子,其中甚至不乏從蒙古、滿洲花錢挖來混血美人,那些女人無一不是色藝雙絕,原本想讓其陷于溫柔鄉中,可最後那些女人卻都被李子誠打發走了,甚至連碰都沒碰。
在得知這個消息後,袁世凱硬是驚訝的半天沒回過神來,若不是知道其從連雲港帶來了幾個女侍,怕袁世凱還真爲他寡人有疾,到最後想着李緻遠對**的克制,也隻是升出一陣佩服之意,這世上無欲無求的人,必定是有大志向之人。
“可無論如何,這些人都有私心!馮、段如此,李緻遠亦是如此……”…,
<b></b>
沉默片刻,袁世凱卻是吐出一個名字來。
“蔡松坡……”
在老爹沉吟時,袁克定頓時明白了,老爹想用蔡锷,但卻又覺得蔡锷不是自己人,對他放心不下。蔡锷到京了,卻并沒有實權給他。
--袁克定像他的老爹了解他一樣了解他老爹,知道他做夢都在想權,尤其想軍權;做夢都怕丢權,尤其是怕丢軍權。由臨時總統向正式總統過渡期間,袁世凱便仿照清王朝建立禁衛軍一樣建立一支由他自己做團長的模範團,這個團一方面用北洋派二三流人物來主持工作,一方面挑選最忠于他的中、下級軍官爲兵士,以逐漸由這個團擴展開來,建立一支超乎北洋派的袁家軍。
而這個模範團,第一期是由袁世凱自任團長,第二期則是由蔣方震任團長,之所以任用蔣方震爲團長,原因就是于蔣方震看來,建立國防才是最重要的,全無趁機建立私軍的心思,而蔡松坡也是如此。
不過,讓他們練兵行,可若是要他們掌兵的話……大爺還是不放心啊!爹不放心,他袁克定可不也是不放心!
“還是要把模範團辦好。”
袁克定這位卻是說出了一句至理明言來:
“大爺,把模範團辦好了,即便是高層軍官生了異心,中下級軍官和士兵也不見得跟他們走,隻要他們心裏頭記着國家,就不會跟别人走!”
兒子這番話倒是讓袁世凱點點頭,這正是他辦模範團的原因,在辦模範團的時候,他不再像過去一樣教導那些軍官什麽”吃大帥的飯”,而是”國家養兵”,什麽是國家,隻要他袁世凱是大總統,那他袁世凱就是國家!他們忠于國家,就是忠于他袁世凱!然後把話題轉了。
“記兒,别的事不說了,我隻想問你一件事,你說說意見。”
“大爺。”
袁克定說,
“啥事?”
“芝泉太讓人傷心了。“
這時袁世凱終于還是剖明心思了。
“這邊遠征軍剛編成,那邊他就授意陸軍部打一份報告,要求提高遠征軍官兵的軍饷,這不是收買人心嘛!”
“大爺不是駁回他了嗎,”
袁克定說。
“聽說你批了十二個字:國局如此,稍有人心,當不出此!夠嚴厲的了!”
袁世凱歎了一聲氣,
“唉……事情接二連三,隻要他身邊還有徐又铮在,這亂事總出在他身上。”
“大爺,若不把徐又铮派到法國去?”
袁克定說着便道出了一個主意。
“這可不就如了他們的願了!”
袁世凱哼了一聲,然後又把臉上一闆:
“芝泉之所以遞那份報告,恐怕還是因爲徐又铮的授意,若是我想解徐又铮的職,估計他又會以辭職相威脅,若想讓他們分開,恐怕也就隻有調派歐洲一途了!”
“怎麽了?大爺,把他調到歐洲,不正好分而治之嗎?”
看一眼兒子,袁世凱見兒子竟然還沒想通那個環節,不禁升起些許惱意。
“若是那樣,這遠征軍可不就爲徐又铮所掌握了!”
袁克定一聽這話,頓時明白了老爹的意思,看來這司令的人選,着實不好選啊。選誰都不合适,徐又铮對司令一職是志在必得,畢竟第一批遠征軍是以第一軍爲主力,而李緻遠那邊,也有類似的要求,或許他們不尋求”司令”一職,但在司令部内,他們肯定要有發言權,否則,而地方上,同樣也盯着這件事,想讓他們派兵,就不能讓他們看出來,是拿他們當炮灰,而這邊,老爹對這些人卻是沒有一個能放心的。
也确實,這些人,那有一個是讓人省心的主,本就沒什麽主意的袁克定明白了老爹的意思之後,自然也說不出什麽主意來。
袁世凱沒說話,隻是沉默着,一時間這居仁堂内的書房頓時陷入了沉默之中。袁世凱端着茶杯,喝着茶,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他知道,現在,隻待李緻遠把這”剿匪”一事梳理好,那邊,遠征軍可就要派出了,而在派出之前,就必須要把司令人選一事給解決了!否則再拖下去,肯定會生出亂子來。
在沉默良久之後,實在沒有合适人選的袁世凱終于還是吐出了一個人名來,那位他從西南請回來的”昭威大将軍”,思來想去,或許也隻有他勉強算是合适人選了。
“若是讓蔡松坡,當這個遠征軍司令如何?”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