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四年五月十五日晚上,在隴海鐵路總醫院後院内的一棟原本爲外聘醫生修建的别墅附近,十幾名保安部的特工或陷落于角落中,或在别墅周圍保持着警戒,這裏就是李子誠的“特殊病房”。
在“病房”的客廳内,當李子誠伸向梁啓超後,手被對方緊緊握住的瞬間,一種強烈而神聖的曆史使命感便萦繞了李子誠的胸膛,不錯,今天将開啓一個全新的曆史,這個國家的曆史,将在今天開啓。
在兩人會面之後,李子誠便滿面笑容地和梁啓超聊着天,兩的聊天似乎沒有什麽目的,就像是老朋友之間的聊天一樣,随意的聊着。聊着教育、聊着實業、聊着文化,總之,在這一刻兩人似乎真的成爲了老朋友。
在梁啓超到達連雲之後,在過去的三天之中,在穆、範旭東等人的陪同下,他在連雲港,參觀了機車制造廠、鋼鐵廠、造船廠、大藥公司以及其它多家企業,甚至還興緻勃勃在德華大學上了幾堂。
可以說,這座城市的一切,都讓梁啓超感覺到有些興奮,甚至就連同他一直批判的,期待有所改變的“國民性”,在這裏也發生了很大程度上的改變,不過即便如此,他卻是沒忘記來連雲的目的,在同經略使公署的多人接觸後,終于在昨天,在參觀大藥公司時,他獲知李連雲進行新藥試驗非常成功,傷勢正在康複。
終于,在今天上午,梁啓超在參觀連雲圖書館的時候,得到經略使公署準确的答複,下午,李連雲将在醫院同他進行會面。在同梁啓超之前,李子誠已與身邊的親信、幕僚就各種問題進行了商談,而且有效的情報工作,也使得他掌握了袁世凱的底線,所以,這場會談,事實上并沒有太大的意義。
不過這卻是一場不可避免的會談,而袁世凱的讓步,同樣讓李子誠舒展了眉頭。原來所有的擔心不必要了,現在,對于李子誠而言,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一隻腳,已經站到了國務院的大門前,可以說,整個國家的大門已經向他敞開了。
也許正由于之前許多的擔心,才使得現在李子誠在和梁啓超談話時,顯出整個人大好的心情,現在,梁啓超來連雲港,是作爲袁世凱的特使,表面上固然是爲了看望他,事實上,卻是借梁啓超之口向他傳遞一個信号——國務院不會成爲一個虛設機構,他會成爲一個新的中央權力機構。
在梁啓超同李子誠進行談話的時候,雖說和李子誠的談判很輕松,而且正如外界的人所說的那樣,和李子誠談話,總讓人感覺很輕松,因爲他的話語誠懇,毫無一絲坐做,這種赤子情懷,是在其它很多人身上難得一見的。
在心下欣賞着李子誠的這種赤子情懷時,梁啓超不時的将視線投向那張年青的稍顯蒼白的臉龐,正如一些外界人說的那樣,他的模樣很能吸引女人,盡管他刻意的留着八字胡,但任誰都能看出那年青的有些出奇的年齡。
而現在曆史真的要把李子誠,這個隻有二十五歲的年青人推到一個舉足輕重的位置了,這種舉足輕重,将不隻限于中國事務,而且已經大大影響了世界事務,在膠澳戰場被江蘇陸軍擊敗的軍隊,是曾擊敗俄國陸海軍的日本陸海軍。目前,戰争雖已經結束,但是那場沖突的影響卻足以改變未來亞洲,甚至世界十年的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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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步将如何辦?這是李子誠考慮再三的事情,也是梁啓超不斷思索的的事。對于梁啓超而言,他對這個年青人充滿了期待,他相信這個年青人在出任國務總理之後,會這個國家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整個國家的未來都将交到他的手中,而最讓梁啓超感到心安的是,李子誠同袁世凱不同,或者說,兩人的觀念截然不同,在連雲港,通過參觀隴海自治會,梁啓超便認準了一點,如果當年是李子誠推行“開明**”的話,那麽中國的國會依然是國會,國會仍舊會監督政府,這不是因爲李子誠可以接受很多事物,而是因爲在他看來,監督是必不可少的一個環節。
不知爲什麽,在等待梁啓超到來前的那幾天,李子誠忽然想起了過去,想起了未來,想起了很多事情,在這種思索中,他可以感覺到自己身上發生的變化。可以說,從見到梁啓超的第一刻起,現在早已不是一個普通人了,萬種國事,很快就會壓在他的肩頭,從此之後,不會再有哪怕一刻的輕松閑暇。
而且,在接下來的一年之中,可以說是對中國最爲關鍵時刻,國内的一系列問題解決好了,将直接有利于中國的未來的建設。而如何迅速解決,倒确是需要下個大的決心。最好一勞永逸,一次解決所有的問題。
但是,那些問題真的可以那麽輕易的解決嗎?在未來需要解決的問題太多,那一個個涉及到國内諸方、各國列強的問題,都需要去解決,都需要去協調,而曆史并沒有給自己太多的時間,隻有一年的時間,那些問題必須要在袁世凱死去之前加以解決,……
曆史在每一個轉折時刻,都慷慨地賦予了某一個主人翁一副決斷而無畏的魂魄。成大事業者必有大氣魄。既便失敗也要失敗得驚天動地。在中國的曆史長河中,那些英雄一時的人物,在主導這個國家的命運、曆史的時候,其間要面臨多少次危難,多少次轉折?
曆史或許給李子誠一些啓示,但是李子誠清楚的知道——曆史本來應該是另一個樣子,但是現在,在這個時空之中,這個國家的曆史,将由于李子誠的決斷,發生根本性的改變,因而他李子誠存在于這個時空之中,而他将主導這個國家的一切,主導這個國家的發展,主導這個國家的命運,所以,這個國家的命運、曆史都将發生改變。
永遠不與懦夫作伴,改變是勇者的事業……但是,當面臨這個責任的時候,面對要承擔起一個國家的責任時,誰能有勇氣說,自己——可以做的更好?
陛時,當李子誠抽着香煙,望着梁啓超那雙盡顯其睿智的眼睛,李子誠的内心卻顯得有些激蕩,在未來,這些在曆史上的人物,都将會被他“驅使”到一個目标之下,爲一個目标努力着。
在這個過程中,自己必須要做到一點,那就是絕不能接受任何人的落後,落後者會被曆史淘汰,任何懈怠都是不可原諒的!
“這裏的一切總讓人感覺很興奮,”
在提及過去三天的考察,梁啓超整個人便顯得很是興奮,不停的地稱贊道,
“那些産品着實不錯……”
而這時,随同梁啓超一起來的插話道:
“我在法國的一些朋友告訴我,現在在法國的很多地方,都可以看到中國制造的工業品,他們寫信告訴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在很多地方,都能感受到中國的存在,這對于旅外的僑民而言,非常重要,他們覺得民國和滿清的大不同,就在這種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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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業品制造可以改變一個國家,對于一個國家而言,如果沒有現代化的工業,那麽這個國家是沒有希望的!同樣也是沒有前途的!”
面對他們的稱贊,李子誠到是沒有一絲謙虛的模樣。
“在當初和中央談判,索要附屬地的特權時,很多人不理解,有一些人叫我假洋鬼子,在他們眼中,我是喝牛奶長大的,所以心靠着洋鬼子,要那些特權是爲洋鬼子要的,當我準确在這些附屬地上建立工廠,發展工業的時候,一些洋人,到是覺得不太可能,甚至一些國人,也認爲不可能,所以在過去三年,我在隴海,埋頭苦幹,靠得是一股氣,一股證明給所有人看的氣,去做這些事情,現在終于做出了一些事情……很多時候,做事情,就是要告訴那氣,外國人能做到的,我們也能做到,你看,現在,我們做到了很多事情,很多過去,他人未曾想像的事業,現在我們正在努力的去做到,卓如先生,你看到了這裏的一切,你覺得,我成功了嗎?”
“成功了,這是大大的成功,前所未有的成功……”
梁啓超點頭說道,他的言語顯得有些誇張,顯得有些過份,不過在他看來,這是應該的,李子誠的确做到了他人難做之事。
“不!”
臉上帶着笑,李子誠搖頭說道。
“我隻能說,現在,我們隻是開了一個頭,距離成功依然還很遙遠!”
這時,李子誠的臉上顯露出一種憂國憂民之色。
“就我個人而言,或許現在是某種事業上的成功,但是相較于整個國家,現在,中國的工業底子依然太薄,中國依然太落後,我們甚至還談不上算是什麽工業國家,對于一個國家而言,這隻是剛剛開始!”
“是啊,剛剛開始,對于你個人來說,這是事業上的成功,對于一個國家來說,這隻是開始,這很對,想更好的主掌這個開始,就要換個位置!”
梁啓超看一眼李子誠,先是表示贊同,然後認真的說道。
“緻遠,這次,我來到這裏,就是爲了一件事,大總統,希望您在傷愈後,能夠前往京城……”
接着,梁啓超認真的盯視着李子誠,看着那雙總讓覺得很是誠懇,沒有一絲虛假的眼睛,他認真的說道。
“前往京城,主持國務院,主持全中國的實業經濟建設,這才是真正的爲國爲民,這可遠比你居于隴海一地,更能爲國盡責啊!”
“嗯……”
面對梁啓超扯入的正題,李子誠稍做沉思,然後說道,
“的确,整個國家的實業發展,需要站在國家的角度上去全盤規劃考慮……”
“是的,”
梁啓超點頭說道,
“緻遠,你擅于實業、長于經濟,這點可謂是舉國公認,現在你可謂是負天下之盛名,有知之士無不贊同由你主持國務院。而且,大總統也是這個問題,大總統已經同意由你出任國務總理,主持國務院。到那時,你可要擔負起全中國的實業建設啊!”
梁啓超的直接,換來的卻是李子誠的沉默,注意到他的沉默,梁啓超又開口說道。
“現在中央一共有十個部,大總統認爲,目前中國雖是實行總統制,但國務院仍需主掌其中五部,在來時,大總統曾特意叮囑我,如果您願意前就任國務總理的話,那就請您準備一下财政、教育、農林、工商、内務五部總長的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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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正如情報中提及的那個五個部,李子誠沉呤片刻。
“這件事容我再考慮一下……”
許是怕梁啓超誤會自己的意思,李子誠随後又解釋道。
“卓如先生,你來連雲已經三天了,應該已經看到,這裏的一切工作,不過剛剛步入正軌,這裏有我的責任,所以我必須要考慮到這裏,卓如,你是知道的,畢竟這裏……”
望着梁啓超征,李子誠不無誠懇的說道。
“就我個人來說,能夠爲國效力,那是我個人的榮幸,但是……”
但是剛一出口,梁啓超的心下頓時暗叫不妙。
“過去,我希望爲國效力,在國家的面前,個人可以犧牲很多事情,個人全心爲國,國家回報個人,這是值得的,也是應該的,可是,你看到了,有很多時候,一些事情,我們必須要去考慮。”
接下來,李子誠到是沉默不語了,他隻是靜靜的将煙蒂按滅于煙灰缸,随後用一種沉思的神色望着窗外。
梁啓超自然明白李子誠的顧慮,那三槍,換做任何人都會心存顧慮。
“緻遠,你是擔心……”
不待梁啓超說完,李子誠卻搖頭說道:
“我所擔心的是……。”
笑了笑,李子誠指了一下自己。
“相比很多人,我太過年青人了,像我這個年齡的很多人,現在不過是剛剛畢業,所以,我覺得,冒然居于高位,恐于國不利!”
這時李子誠到是明智的選擇了“讓步”,至少在表明一種态度。
“緻遠,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長百歲,今日連雲之成,已經足以讓我輩汗顔!”梁啓超接着笑說道,
“别的不說,隻要緻遠你能将連雲之成,推之全國,這中國不出十年必可大改變,而且,大總統另掌五部,可同你相互配合,國務院與總統府互相配合,緻遠你長于實事,大總統長于全局,這便是有内有外,有合有分。”
聽到梁啓這麽講,李子誠呵呵笑了起來,不過,很快他又蹙緊眉頭——那不過隻是說辭罷了,任何人都知道,表面的配合之後,卻将是府院雙方的争鬥。
“卓如先生,“張園案”……幾乎各大新聞社都有報道,不知您對此如何看?”
終于,李子誠還是主動提到了“張園案”,這是一個不可回避的問題,事實上,李子誠知道,自己越是不提,袁世凱隻怕越是擔心,與其如此,不如直接提到此事,隻有如此,才能讓袁世凱暫時放下心來,如此才有可能建成未來的利益同盟。
“這個嘛,”
稍做沉吟,梁啓超看着李子誠,然後認真的說道。
“我個人以爲,那是狗急了跳牆之舉,絕不會是大總統所爲,如果所料不差的話,應該是孫文等革命黨人所爲,要知道,革命黨人可是長于刺殺之道,清末時,其暗殺之舉可謂是數不勝數,而這正顯其當前之絕望……”
“現在談話真兇爲誰,還爲時過早,目前案件還在調查之中,我相信會查出真相!”
李子誠到是沒有在“真兇”的問題上扯下去,而是直截了當的說道。
“此事在國内引起恐慌最大,幾天前,我剛回到連雲時,連雲有多達十萬人簽名請願,要求我留在連雲,不能前往京城與大總統會面……”
“但是,國家的利益,才是最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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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啓超這時選擇用李子誠過去的話,去勸說他,
“當然,緻遠你是“張園案”的受害者,不過,也正因如此,現在主動權已經掌握在你的手裏,現在,你應該利用當前這一大好時機,前往京城,同大總統會面,隻有如此,才能更好的爲國家做更多的事情。”
“嗯……”
沉默着,李子誠站起身來,開始在客房内踱着步子,而梁啓超則看着他繼續說道。
“在未來,我會全力支持緻遠,你是一個幹大事的,也是一個成大事的人,事情的輕重緩急,你必要分清!”
“卓如先生……”
梁啓超的話,倒是讓李子誠停下腳步,燈光映亮了他的臉龐,他将深沉的目光盯視梁啓超,“你是否知道,大總統爲何想重設國務院,并願意任命我爲國務總理?”
一聲反問之後,不待梁啓超回答,李子誠卻又苦笑着說道。
“文殺李啊!”
一聲長歎,李子誠閉上了眼睛,良久之後才說道。
“罷了,爲國,子誠,隻能偏向虎山行了!”
(實在是對不住,章節弄錯了,這一章應該是7,昨天當真是眼花了!對不住,對不住!)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