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許玉伯醒來後,把手從毛毯下抽出來,窗戶開着,一隻蜜蜂嗡嗡地飛進房來,往窗外的玻璃上撞來撞去,陽光穿穿過幾株銀杏樹,直射到屋内的地闆上。()
睡足了覺,許玉伯覺得的頭不再那麽痛了,耳鳴也不再覺得了在這去的一個月之中,平均每天他隻睡不到三個小時,甚至更短,甚至爲了節約時間,他把吃飯的時間都節約了下來,每天隻吃包子,如果不是因與工作室一牆之隔的休息室内有一個衛生間,或許他會考慮在工作内放一個馬桶,所幸他并不需要這麽做。
“不知道試産進行的怎麽樣了!”
在洗漱之後,回到工作室内,看着雜亂的工作室地闆上散落的那些工程圖片,許玉伯如此想道,作爲德華大學機械工程學院一年級的學生,原本,他并沒有單獨享用汽車的權力,不過,現在這卻是他的“特權”。
“我們需要汽車,過去是工地上需要,那還不夠緊迫,而現在軍隊需要汽車,我國沒有一個現代的軍馬廠,近代以來,沒有培育出任何能滿足軍用的騾馬,而現在軍隊需要汽車運送士兵、運送軍火、拖曳大炮!”
“不要和我說什麽時間!現在根本就沒有時間!”
“等汽車廠投産?那日本人等不等我們?”
面對來自軍隊的要求,自然的汽車國産化便成爲了所有工作中的重重之重,連雲港對于汽車,尤其是卡車的需求從來沒有滿足過,盡管通過進口配件、自産配件的方式,組裝生産了數千台汽車,但是這顯然不能滿足整個隴海鐵路沿線的需求,而現在又有了軍隊的需求。
爲了滿足的軍隊的需求,軍隊甚至從附屬地的街頭抽走了公共汽車,汽車數量的不足,在“膠澳事變”前隻是有一定的影響,可是在“膠澳事變”之後,卻成了擺在所有人眼前的一個不得不解決的問題。
“我們需要一種簡易的、可以滿足基本運輸需求的、通過能力強的汽車!”
當時面對軍方的要求,在機械工程學院讀書的許玉伯和其它人一樣,都投入百分之百的熱情,随同老師們一同參與設計,但是面對老師們和工廠的工程師們設計的那些複雜的汽車,許玉伯總感覺,他們所設計的根本不能滿足軍隊的要求,“簡單、實用、急操作”,按照軍隊的要求,他們需要一種簡單到文盲可以駕駛、可以維護、馬力不需要太大,但卻易于生産的、能提供足夠數量的車輛,而無論作爲課業的老師們或是工廠的工程師們,都沒有擺脫“汽車”的思維。
太複雜了!
作爲魯道夫?狄賽爾的學生,許玉伯學習的主方向是柴油機,盡管*公司制造出了多款新式的車用、船用、發電柴油機,但是老師魯道夫?狄賽爾的一個早期設計,卻引起了許玉伯的注意力,他注意到在狄賽爾的早期設計中,有一種結構非常簡單的單缸柴油機,盡管設計上有一些問題,但是那個早期設計卻爲許玉伯指明了一個道路。
汽車複雜性有一半集中在發動機,隻有使用結構最簡單的發動機,才能造出結構最簡單的汽車。而柴油機的結構比汽油機要簡單,同時柴油機還有另一個優勢,柴油的價格遠低遠汽油,同樣的錢購買一加侖汽油,卻能購買兩加侖柴油,而且柴油的動力更強,也正因如此,連雲制造的船隻才會采用柴油機。船可以用柴油機,汽車爲什麽就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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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識到汽車複雜的原因所在之後,許玉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設計一款實用的可以滿足汽車需求的單缸柴油機,盡管他的老師魯道夫?狄賽爾對他的這種舉動很不理解,但還是給予了支持,而許玉伯在借鑒了老師的單缸柴油機作爲基礎思路之後,又參考着公司設計生産的多款柴油機爲基礎,隻用了六天時間,便設計繪制出了單缸柴油機的圖紙,在學院的支持下,隻用了兩天的時間,一部單缸柴油機便生産了出來。
盡管那部單缸柴油機隻能提供6馬力,雖說它的噪音很大,但是結構簡單到極點的單缸柴油機還是讓所有人眼前一亮,不過即便如此,許玉伯還是不滿意,在他看來,利用現有部件制造的單缸柴油機還是太過複雜,它還可以再進一步簡化,終于他又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在去除一切不必要零件之後,原本就簡單到極緻的單缸柴油機還是讓他減少了0%的零件。
雖說簡單,可是在外人看來,許玉伯設計的單缸柴油機的馬力有限,并不能滿足汽車,至少滿足卡車的需求,而作爲轎車的動力,發動機的噪聲又太大,所以,在很多人看來,這種極爲簡單的單缸柴油機甚至就是一種“雞肋”,面對别人的質疑聲音,許玉伯卻并不這麽認爲,自家的孩子自己愛,别人不理解,不代表它就沒用。
于是乎許玉伯便開了廢寝忘食的汽車設計工作,對于從未來學習過汽車設計甚至機械工程都未進行過系統化學習的許玉伯來說,設計汽車的理論來源,隻不過是幾輛汽車結構圖和剖視圖,爲了摸清汽車的原理,他跑到工程院,趴在剖解汽車模型下,一趴就十天十夜,爾後,感覺自己差不多弄清了汽車的機械原理後,他便開始設計起自己的汽車,在長達十五天之中,他一次次的推倒自己的設計,所有的設計和别人的設計一樣,根本就沒有任何區别。
如果按照“傳統”設計,那麽單缸柴油機顯然有着動力不足的欠缺,如果他想讓自己的單缸柴油機在汽車上使用,就必須要解決這些問題,可怎麽解決?隻有一個辦法,就是簡化結構,在簡化結構上作文章,通過盡可能的簡化結構,把簡化出的重量轉移到載重量上,盡管理清了思路,但是卻不知如何簡單的許玉伯整個人完全被難住了,以至于長達二十幾天的時間裏,他整個人完全陷入一個前所未來的自相矛盾之中。
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情況下,許玉伯決定出門散散心,在二十五天中,第一次離開工作室他走在街上,卻發現連雲港的氣氛似乎和過去明顯有所不同,街道上的警察很多,而且與過去不同的是,警察除去佩有短槍外,還佩帶了長槍,甚至街上的汽車也消失了,據說是被軍隊征用了。
不過汽車被征用之後,另一種交通工具卻流行了起來,自行車,也許是機緣巧合的緣故,飛鴿自行車公司生産自行車,恰在此時投入了市場,盡管過去在連雲港的街道上也有自行車,但是每輛至低也要80元的進口貨,并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花費這麽一筆巨款。
而自行車看似簡單,雖屬消費品工業,但是它制造方式,在簡單中是有繁複過程的。如飛輪和鏈條必須準确和潤滑,淬火尤須深具經驗。如鋼圈必須圓準和堅硬,車架必須依照一定的角度。其它如牙齒盤、把手、花古筒等等無不有其複雜的制造過程,看似容易,實在并不如理想中之簡單。而此時,以英國爲首的西方列強爲維持對華貿易中的優勢地位,對中國企業實行技術壟斷。因此,中國在自行車傳入近50年内都沒有一家民族自行車生産企業,而飛鴿自行車公司正是在這種前提下,開始生産自行車,而之所以選擇自行車,對于*公司高層卻有另一番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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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初,在*公司的年度工作會議上,作爲公司總經理的穆藕初提出,因爲城區擴大,而且工廠大都建于城郊,滞後的交通系統不能滿足日益增長的需求,所以應當再建一座小轎車廠,以滿足民衆的需要。
當時主持會議的李子程非常感興趣,而穆藕初又乘機繼續說道:
“我建議直接從美國購買一座汽車制造廠,要配齊全部生産流程,但所有成套配件将由本國生産。在獲得外國工廠之後,我們将擁有全新的工廠技術,如果未來可以參考美國車廠技術,建立中國自己的轎車廠。”
他的話音一落,李子誠就不耐煩地打斷他說:
“不行,購買汽車廠一事必須暫緩考慮。”
相比于汽車制造廠,李子誠更看重的是利用外彙進口能夠生産機械設備的重型機械。
不過穆藕初卻不肯就此認輸,打出了自己最後一張王牌:
“如果我們想保持淮海券的穩定,就必須盡快辦!要知道,現在僅連雲港一地不到三十萬居民手中攥着一億淮海券,僅是他們手中的淮海券,幾乎等于各國在華銀行發行的紙币總額。并且現在隴海鐵路沿線國民儲蓄每月都呈爆發式增長,而很多老百姓又不太信任銀行,都把現金攥在手裏,壓在箱底。爲了保證大額紙币的正常流通,印鈔機不得不一刻不停地轉動。最令人擔心的是,這些箱底錢一不小心就會成爲出籠的猛獸,形成巨大災難。對于解除這些巨款的潛在威脅,我們必須要尋找一種可以普及的消費品。”
聽完這些話後,李子誠開口說道後說:
“轎車現在還沒有必要,國民收入太少,還買不起轎車,可以再緩上幾年,至于公務車,可以等到汽車廠建成之後,建一條小生産線,先解決有的問題,以後每年設計幾款新車,先積累經驗,等再過個幾年時機成熟了,再擴大生産,而且現在咱們要先集中力量辦大事,嗯,可以在自行車和摩托車上想想辦法。”
就這樣的,在民國三年*公司的投資計劃中,就多出了一個自行車公司和摩托車公司,相比于後者,前者的技術和所需機械更爲簡單,不過是幾個月,國産自行車便出廠并上市,相比于每輛百元左右的進口自行車,每輛飛鴿自行車出廠價不過0元,又正值大量公共汽車被抽走,因此剛一上市,就受到連雲港市民的歡迎,短短數月便售出數萬輛之多。
而對紅火的銷售業績,自行車公司不僅迅速推出各型輕便自行車,還推出了三輪自行車用于運貨、接客,可以說,不過是短短兩個月,連雲港的交通面貌就爲之一變,自行車不再是高收入職員的專利,即便是普通工人也能擁有這樣的交通工具。
而對于在街頭散心的許玉伯而言,他顯然不知道自行車流行的内幕以及特殊的市場需要,他甚至都沒有注意到街頭多出的自行車,他隻是在腦海中思索着如何設計一款簡單的汽車,可就在路上,他的思緒被一陣自行車鈴聲打斷,一輛滿載着貨物的三輪自行車出現在他的視野中,一開始他并沒有注意到那輛自行車,可看着三輪車上拉着的幾壇酒,卻一下被吸引了,在三輪車夫卸酒時,對這輛車産生興趣的許玉伯在三輪車周圍仔細打量着那輛有些怪模怪樣的運貨自行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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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前輪,沒有動力,趴在地上看一下後輪,自行車的動力輪鏈條直接連接着後兩輪車軸,像是發現新天地一般,許玉伯的眼前隻是一亮。
“如果在将發動機裝在動力輪的位置,用鏈條代替傳動軸,然後……”
一種新型的、結構簡單到極至的汽車結構赫然出現于許玉伯的腦海中,當天他便以一天兩塊錢的價格,租下那輛三輪車,然後興沖沖的回到工作室,參考着三輪自行車設計着他的“三輪汽車”,用了一個星期的時間,完成三輪汽車的初步設計後,許玉伯便拿給工廠的技術人員看,盡管機械廠的人很難相信那種車是汽車,但是最後還是拍闆決定給予支持。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在機械廠的支持下,許玉伯開始用一台單缸柴油機進行動力試驗,首先試制出簡單的車橋,車橋參考三輪自行車的車橋,隻法這增加了一台動力,至于動力輪完全仿自三輪自行車,在試驗時,試制的鏈條傳送多次發生斷裂,就在許玉伯失望的準确重新設計鏈條時,一個工人卻在旁邊小嘀咕着。
“用車床上的傳動帶不是更簡單嘛!”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盡管連雲港的機床都是自帶動力,可是許玉伯的卻曾去過外地的工廠,那些工廠的廠房上方由一台動力機驅動多台工作機的長軸,天軸由動力機驅動,然後帶動多個中間軸,再分别帶動各工作機,而那正是由傳送帶傳遞動力。
用傳動帶傳送更簡單,而且傳動帶的強度甚至不比鏈條條,許玉伯當時激動的幾乎想猛親那個工人幾口,在重新設計傳動系統之後,傳動帶的效率很不錯,而爲了增加效率,一根改兩根、兩根改根,最終改爲四根橡膠傳動帶傳運,完成了傳動系統的簡單之後,剩下的一切都簡單了下來。
不過是一個星期,一輛三輪汽車就出現在機械廠的大院内,在幾十次試驗之後,許玉伯不斷的針對試驗中暴露出的問題進行改進,終于,在昨天,許玉伯拿出了三輪卡車的最終設計,它不再是簡單的三輪自行車的放大,而是一種全新的載重汽車,也就是完成設計之後,許玉伯才真正踏踏實實的睡了一覺。
“應該造出原型車了吧!”
走出工作室,許玉伯在心中如此想到,十幾分鍾後,當許玉伯進入機械廠的時候,卻隻聽到一陣單缸柴油機特有的轟鳴聲。
“嗵、嗵、嗵……”
那聲音聽起來非常吃力,雖說是距離還很遠,但是許玉伯卻能能聽出那是他設計的單缸柴油機以最大功率工作時才會發出的聲音,而遠處一片泥地周圍卻圍着一群人,有工人,有技術人員,甚至還有拿着相機的攝影師。
“1.5噸了!”
人群中傳來一陣轟鳴聲,一點五噸,福特卡車的最大載重不過也就隻有一點五噸,推開擠在周圍的人群,擠最前方,許玉伯隻看到一輛甚至都未塗保護漆的三輪車,此時車身上滿是泥濘,甚至就連駕駛員的身上都甩上很多泥,在單缸柴油機的轟鳴中,三輪車在泥濘中掙紮着,奮力前行着,而在旁邊一輛福特卡車卻早已趴在泥濘中,福特卡車的後輪打着滑,顯然已經趴窩了,而三輪車雖說打着滑,但卻仍然奮力前行着,終于,伴着一陣歡呼聲,三輪汽車沖上泥地前方的柏油路。
“乖乖……”
渾身盡是泥污的駕駛員一跳下三輪車,便嚷了起來。
“丢他姥,這家夥,别看模樣不咋地,可賊有勁,就跟,跟山騾子差不多!我估計還能再拉幾百斤!”
“小許!”
突然一個喊聲傳到許玉伯的耳中,許玉伯不過是一扭頭,就聽着一個人大聲喊道。
“這就是設計山騾子的許工程師!”
在一片祝賀聲、恭喜聲中,許玉伯隻覺眼前一陣暈眩,看着那輛不起眼的三輪車,他知道,自己成功了,成功的設計出一輛簡單、實用的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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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