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再次浮上海面時中村,根本就不敢相信的自己的眼睛,在視線所及的範圍内,到處都是燃燒的運兵船,在空中,依然有飛機盤旋着,俯沖着,不斷将炸彈投在四散逃去的商船上,偶爾當一枚炸彈落空時,落在海面上掙紮的士兵中,即會掀起起一團腥紅的血雨。
“哒……”
俯沖的飛機朝着海面掃射着,中村的耳邊盡是傷兵的慘叫聲。
屠殺!
這完全就是一場一邊倒的屠殺,空中的飛機一但投下炸彈之後,他們就會立即俯沖下來用機槍掃射落水的士兵。
在數公裏外,艦艉大爆炸後座沉的“比睿号”戰艦,并沒有完全沉沒下去,黃海并不深,甚至相比于很多大海,平均水深隻有40米的黃海實在太淺了一些,或許是海底的沖灘使得這艘軍艦發生傾斜,他的艦艏斜指着天空,而艦艏處的兩座炮塔邊擠滿了爬上去的水兵。
可空中的飛機并沒有因此放過這些失去了軍艦的水兵,在飛機俯沖時,機頭處噴吐着火舌,接着在露出海面的炮塔處伴着子彈撞擊鋼闆的聲響,屍體不斷的落入海中,一時間,“比睿号”周圍的海水,盡被染成赤色。
望着烈焰燃燒的海面,身爲師團作戰參謀的中村,盡管并不願意承認,但是卻仍然不得不承認一個現實,日本敗了,敗的很慘,強大的艦隊,甚至在還未看到大陸的時候,就被支那的飛機炸到了海底。
而現在,這場慘敗已經變成一場一邊倒的屠殺,那些支那飛行員似乎不願意放棄一個目标,空中的飛機就像是獵人一般,用他們的炸彈低空襲擊着逃散的商船、軍艦,這是第三批臨空的飛機了。
相比于第二批飛機還曾攜帶魚雷不同,這批飛機甚至都沒有攜帶魚雷,他們隻是在機翼下攜帶着炸彈,然後在距離商船幾十米高的位置,輕松把炸彈投在運兵商船上,對于炸彈,商船沒有任何抵抗能力,在被炸彈命中之後,商船會燃燒、然後在海面上停了下來,支那飛行員似乎沒有将他們擊沉的意識,一但得手之後,他們就會轉向下一個目标。
“敗了……”
中村在心中喃語着,他不知道這場戰鬥的消息傳開之後,在日本誰需要爲這場慘敗負責,但他卻清楚的知道,如果支那人不派出船的話,也許明天,所有跳入海中求生的人都會死在這裏。也許到那時,會由這些死去的人爲戰敗負責吧!
到那時,人們會怎麽形容他們呢?一群愚蠢的、盲動的、無能的軍人……
“中村少佐,你說,支那人會派船來救我們嗎?”
的記者大川遊到中村的身邊詢問道,盡管在讀書時,他曾奪得全校遊永冠軍,但現在的這種情況,即便是全日本遊泳冠軍,恐怕也不可能遊到上百公裏外的陸地。
支那人會派船嗎?
如果支那人派船的話,自己應該上船嗎?
就在這個念頭于心中升起時,突然一陣驚喜的叫喊聲傳了過來。
“快看,支那軍的飛機離開了,”
果然擡起頭朝着空中看去,卻隻看到空中的飛機正在朝着大陸的方向飛去,那些飛機甚至是之前追擊逃離船隊的飛機。
“混蛋,他們終于離開了……”
就在松一口氣的同時,中村的心裏突然升起一陣不祥之感,他清楚的記得在運兵船被炸沉之前,船長曾提到過,電台無法發出無線電,這意味着什麽呢?
他朝着天空中的太陽看去,現在距離天空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如果他們現在離開的話,那他們會不會把手伸向……
下午四時的陽光将大海染成了斑斑金白,海岸和海灘靜悄悄,隻有輕柔的略帶一些海腥味的海風自海來,輕撫着大地。
在距離海灘百米的位置,兩三道簡易的鐵絲網聳立着,鋸齒型的戰壕内,士兵們用警惕的眼光注視着大海,除去少數負責警戒的士兵,更多的士兵并沒有如往常一樣或閉目養神,或打牌閑聊,所有人都在爲即将到來的戰争準備着。
成箱的手榴彈被士兵們拆開,一枚枚被擰開彈柄露出拉火繩的手榴彈被平置的胸牆上,一但需要,他們随時都能甩出如雨點一般的手榴彈,在胸牆内側,刺刀的刀身半沒于戰壕内,而在刺刀旁用刺刀掘出的拳手大小的彈藥台内,幾封被拆了紙包的子彈連着橋夾散落着。
在機槍堡内,三年式馬克沁重機槍直指着海岸,冷卻筒處的槍管與冷卻筒間,不時滲滴着水滴,水滴在陽光的映射下,映射出炫目的光彩。
“終于輪到老子了……”
緊握着步槍,感覺掌心有些冒汗的肖克遠在心裏嘀咕一聲,在一個小時前,團裏打來了電話,日軍的登陸艦隊,正在朝着岚山方向駛來。
長官們給他們下達的命令非常簡單——死守!
援軍,沒人知道援軍什麽時候會來,或者說會不會有援軍。
想到不可能存在的援軍,豆大的汗滴從馬維軍的額頭處滴落下來,鋼盔下的那張老農似的面龐上,這會隻剩下了堅毅之色。
“爲國盡忠吧!”
“就當是爲國盡忠吧!”
同樣的一聲心歎在數十公裏外的的“父丸”客輪的舷邊響起,西澤信一在心裏如此想到,和十七聯隊裏的那些征召的預備不同,西澤信一是一名醫生,三十一歲他剛剛開辦了一所自己的診所,正片于艱難創業階段。
可在一個月前,陸軍省突然下了一紙通知:所有醫生都有義務報名充當軍醫預備隊員。面對這樣的通知,盡管剛剛創辦了自己的醫院,但是西澤還是在号召下,心中的那顆“赤誠之心”燃燒了起來,他感到這是每個醫生應盡的義務,就像十年前對露戰争一樣,那時他還在醫學院讀書,錯過了那場戰争,所以他立即就報了名。
可是,在他報名幾天之後,才大舌頭,這次軍醫預備隊報名者,整個弘前不過隻有三個人,這着實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是說人人都有報名的義務嗎?國家和軍部這不是在愚弄老實人嗎?于是心裏自然的就産生了一種受騙上當的感覺。
可後悔也已經晚了,一個星期後,作爲報名之一的西澤信一被召集到第八師團駐紮地弘前,他先得到一個上等兵肩音,作爲一名外科醫生,在幾個星期的敵前登陸訓練結束之後,他便成得到一個軍曹的肩章,在上船的時候,作爲一名“見習醫生”被編進了第十七聯隊的衛生隊。
衛生隊中,除去軍醫官平野大尉之外,幾乎都是應召而來的,日本很窮,又想保留盡可能多的部隊,所就壓縮了非戰鬥部隊的數量,而師團在臨戰時,必須補充大量的預備役,在平時,衛生隊隻有軍醫官一個人,現在補充的老兵,甚至有不少是日清戰争時的老兵,五十歲以上的都有好幾個,在出發前,西澤曾給那些人進行過健康檢查,結果吃驚的發現,其中三分之一患有各種慢性病,胃病、胃火、哮喘、支氣管炎、心髒病、關節炎等等,這樣的的衛生兵怎麽上前線呢?自己都照顧不了怎麽去搶救的傷兵呢?
當然這個問題就不是西澤需要考慮或者擔心的了,作爲一名“見習醫生”,根本不會有人考慮他的意見。
“一發炮彈打過來,炸死六個,炸傷十個,送到繃帶所,路上死兩個,手術台上死兩個,傷口感染并發症死四個,然後還剩兩個,那是命大的,有沒有人救,都能活下來!”
西澤曾提出過自己的擔心,可平野大尉卻如此告訴他什麽是“戰地救治”,作爲一個醫生,盡管他無法接受這種殘酷,但卻知道大尉說的是事實,傷口感染的士兵很難活下來。
而後來,平野大尉也曾安慰過他。
“還好我們這次的對手是支那軍……”
支那軍?
不能打仗嗎?
對于這種普遍論斷,西澤壓根就不相信,如果支那軍真如報紙說的那麽軟弱,他們又豈能把派遣軍打成兩個軍團,日本一共隻有二十一個師團,可現在調到和正在調往支那的卻已經多達六個半師團。
真是一群自大的家夥!
被支那軍打的被迫調換戰場,竟然還自大的認爲對方不堪一擊,事實上,在客輪離開碼頭後的幾個小時,西澤就已經知道了目的地,那是因爲值勤的後藤一等兵,在聯隊長室裏看到一包文件,那是一包被嚴格密封的文件,封面上用紅筆寫着:
“啓航三小時後開封!”
其内容就是這次登陸地點的軍用機密地圖,在那張極其精密的地圖上,繪制着魯南和蘇北一帶所有的道路、山脈、水系,第一條道路都标注着路寬,而每一條河流上都詳細标準河流的寬度、深度、河底的泥沙情況、涉渡場,甚至詳細到雨後的泥濘地段,那就是他們的新戰場。
後藤一等兵之所以告訴他,隻是因爲他在治神經痛時,總喜歡顯弄自己的消息靈通。
盡管知道他的神經痛是裝的,但是西澤卻沒有揭穿他的意思,在軍隊中有這麽一個消息靈通的朋友,總會有意想不到的好處。
昨天下午,後藤悄悄的告訴他,讓他寫好信,想想有什麽需要交待的、需要寫的,甚至還特意提醒着剪指甲、頭發留下來,這無疑是在提醒他,快要開戰了,就在他連夜作好準備之後,天一亮,坂原少佐便通知大家,讓大家給家裏寫封信,寫好後一齊交給船長,還說說不定是最後一封信民,因爲他們這次面對的敵人是支那軍隊中訓練有素的部隊。
什麽時候,支那軍又訓練有素了?
或許,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在即将面對他們的時候,那些自大的家夥才會承認這個事實。
“和艦隊取得聯系了嗎?”
在無線電官搖頭的時候,明石元二郎心裏不安感更濃了,到底是什麽地方出現了差錯,爲什麽另一次艦隊會失去聯系。
“明石參謀長,怎麽,有什麽地方不對嗎?”
參謀長的異樣看在的眼中,隻讓他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
“難道你擔心有第三戰隊護航的第十二師團會被支那人打敗嗎?”
幾乎是在艦隊出發之後,他的這位參謀長總會被心中的那股不安情緒左右,距離支那越近,他就越覺得有什麽地方不正常,但有什麽地方不正常呢?他卻又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如果那樣的話,現在無線電機早就接到了消息!”
“可是那些雜音……”
話沒說,明石元二郎卻是搖搖頭,無線電機接收到雜音是正常的,可“誘餌”艦隊失去了聯系,卻是極不正常的事情。
擔心艦隊會碰到什麽麻煩?
這絕對是杞人憂天!
爲第十二師團護航的第三戰隊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金剛号”、“比睿号”兩艘戰列巡洋艦,即便是連雲港有岸防炮,兩艦強大的356毫米艦炮,依然可以在其射程之外,把整個連雲港轟成稀把爛。
有它們的護航,十二師團可能會碰到什麽麻煩,更何況,十二師團隻是起到“誘敵”的作用,真正登陸場是在岚山,是第六師團和第八師團擔任進攻主力,至于第十二師團,一但第六師團和第八師團占領岚山後,第十二師團的任務,就是在岚山建立據點。
可事情真的有這麽簡單嗎?
心中一直無法安定下的明石元二郎,怎麽也想不通,到底是什麽地方出現了問題,他相信肯定有那裏出現了問題,肯定……
“明石參謀長,你真的覺得有必要讓海軍使用主炮朝海岸炮擊嗎?”
出于維護參謀長臉面的想法,參謀次官突然開口打斷明石元二郎的沉思,這個時候,或許隻有作戰,才能讓參謀長收回心神吧!
“當然有這個必要,盡管我們面對的敵人并不強大,甚至不堪一擊,但是我們必須要借助前所未有的海軍炮擊,向他們展現皇軍的火力,從而在心理上徹底壓倒他們……”
擡眼看着這間改爲作戰室的船東室,明石元二郎,再次解釋着自己的用意。
“衆所周知,無論是清國或是現在支那軍隊,都是實行着傭兵制度,官兵服役大多是爲了獲得軍饷。大多數士卒兵勇是來自沒有特權的貧困家庭,從軍成爲窮人躲避饑餓、解決溫飽的一種特殊“職業”。傭兵制度下的軍隊沒有明确的服役年限,軍中老年、壯年、青年人混雜,士兵的年齡和經驗參差不齊,難以承擔相同的軍事任務。在長期和平的環境下,軍隊中滋生各種不良風氣,将士逐漸失去了實際作戰的能力。清日戰争和聯軍進攻北京的實踐證明,清隊完全沒有抵禦外敵進攻的戰鬥能力……”
作爲軍團參謀長的明石元二郎在制定戰術時,并不是僅僅隻是從戰術上考慮,他更多會考慮到敵人的性格,敵人的心理,從而謀求戰場之外的勝利,或許說,這是他的習慣使然,畢竟,在這方面,他有着它人所不能及的一點。
“所以,對于這樣的一支良莠不齊的軍隊,施以強大的壓力,就足以摧毀其戰鬥精神,借助強大的炮火,給予其無形的精神壓力,會使大量的士兵逃離戰場,逃兵會把自己的遭遇告訴他的朋友、同鄉,屆時,恐懼就會在這支軍隊中漫延開,結果,我們所需要面對僅僅隻是一支心理上早已潰敗的軍隊,隻需要一個沖鋒,就可以輕易擊敗一個師!”
話聲微頓,明石元二郎又把視線投向司令官。
“閣下,此次出兵,并不是爲了占領整個中國,但是我們卻擔負着一個重要的任務,就是在這裏扶持一個傾向于日本的政府,并幫助他們建立一支軍隊,而這支軍隊必須要對日本軍隊有一種心理上的敬畏,到時,那些被擊敗的潰兵就是最好的人選,在遭受了或聽說過那種毀滅性炮擊之後,他們自然而然的會對日本軍隊産生恐懼之意,這種情緒不僅會影響士兵,同樣會影響軍官,這樣,在未來,即便是他們奪得了政權,也不緻敢于反抗日本,因對日本的恐懼,而生出對日本的崇拜……”
作爲一名擅長敵國謀略的軍官,明石元二郎的想法遠非他人所能理解,同樣也很有少有人能夠理解他的長久考慮,不過對此卻并沒有指出,在他看來,第二軍的這位參謀長的最大作用正在于此,全面扶持中國革命黨人反袁是政府已經達成的對支策略,所以他也無意打擾他的計劃。
“就這麽幹吧,就讓支那軍隊體會一下河内級的12英寸艦炮的重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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