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搶劫罪案的詳細情況。記載在警方的檔案裏。全國各處,從南到北,許多銀行被拿着手槍、短槍或手提機關槍的人所搶劫,幾乎每天都要發生。在那段時期,珠寶店裏的櫥窗被打破,貴重珠寶被搶走,已成爲很平常的事。而當地的警察,面對着那些發抖和流着血的珠寶商和店員們,還沒有來得及處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們的管區内又發生了另一件相類似的案件,他們被請走了。
而事态發展到10月底的前幾天裏,情況越來越嚴重。銀行家和錢莊主對這次搶劫風波,向政府提出了強烈的責難。爲此,警察在夜間增加了巡查次數,但是毫無用處。由于這些強盜不是專搞偷竊的小偷,不是專門在深更半夜悄悄地撬開銀行金庫的那些人,而是一批持槍并戴着假面具出現的暴徒,隻要稍稍惹怒了他們,他們就準備開槍射擊。
最危險的時間是在白天,全國任何銀行和錢莊都可能在買賣進行時,突然看到兩三個手持武器的蒙面人闖進門來,大聲吼叫:
“舉起手來!”
然後一場搶劫案就會随之發生,不僅大中城市如此,甚至于就連同京城亦是如此。是什麽原因導緻了這一系列的搶劫案的發生?對此。無論是銀行家還是錢莊主并不關心,他們更關心是個人的财産安全,在他們多次抗議之後,面對地方警察的無能爲力,經由地方請示,總統府同意,内務部簽署了命令,内務部隊調入城内維持治安。
内務部隊,這支剛剛成立一年的治安部隊,那是每個中國人都熟悉的反暴力部隊。首次用沖鋒槍武裝起來了,并開始在各大中型執行勤務。那些到銀行裏去的人必須在大廳裏先接受一個或兩個身穿黑色制服的内務部隊士兵的檢查,每個士兵都配備着一支子彈上膛的沖鋒槍,以保護銀行、錢莊免遭搶劫之危。
一個月下來,人們對此已經習以爲常了,畢竟,這是前所未有的治安混亂,而内務部隊進入城市維持。
10月底。有三個劫匪在不同的槍劫案中受傷并被抓獲。可不論警察局的審訊如何嚴酷,三人裏沒有一個人能說出來爲什麽這股搶劫浪潮如此突然地席卷全國。他們隻供認是受他們集團的頭子指使,去搶劫某某銀行和某某錢莊的。警方最後認爲犯人并不知道搶劫的目的,他們隻是奉命搶劫,是坐地分贓的小人物。
沒過多久,中央警察總局的探員們。還是确定了一件事——這次突發的搶劫浪潮的幕後人,爲了某些原因急需用錢。直到11月初,當局才以完全不同的方式發現了這些情況。
9月下旬,對銀行和其他可以迅速搶到錢财之地的洗劫浪潮已相當嚴重。因此,中央警察總局刑警大隊專員辦公室接管了這類案件。在北京的中央警察總局的。在一間異常狹小然而事務繁忙的辦公室,牆上的一張圖表标明了所搶現款的數目和所搶當鋪的估價。到了10月底,總數已遠遠超過200萬元銀圓券以及40萬銀元。據這位專員估計,即使扣除一筆适當數目作爲進行搶劫所需的開支,再加上付給進行搶劫的劫匪的報酬,還能剩下相當大的一筆錢。
随後。有一份報告放在國家保安總局局長辦公室的桌子上。這份報告是保安總局通過對這起搶劫浪潮加以分析之後作出的,而報告的内容極爲簡單。
“革命黨?”
用疑惑的眼光看着魏子棟,李四勤沒想到,保安總局的情報分析人員會認爲,這一系列的搶劫是革命黨爲武裝叛亂籌集經費。
“除了革命黨之外,還有什麽人能夠策劃這一系列搶劫?而且是在全國!”
看着李四勤,這位曾經的“拍檔”,魏子棟輕聲說道:
“恐怕。也隻有他們了!”
“哦……”
應一聲,李四勤卻是裝聾作啞起來。
或許别人并不知道,這場搶劫風波是如何發生的,但是,作爲“幕後指使者”他卻是非常清楚,這件事是如何發生的,是他策劃了這一切,而其目的,除去爲軍變籌集經費之外,更爲重要的卻是爲了讓内務部隊進城,準确的來說,是爲了把内務部隊調到各省的大中城市,而調動内務部隊,卻必須要有總統府、國務院以及内務部的多重命令,想要達成目的,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治安混亂。
而如何制造混亂呢?
像當年大總統一樣,策動軍亂顯是不可能。而且所需調動的又是内務部隊而不是軍隊,如果發策劃軍亂、民亂,隻會使各地駐軍警惕,這不僅不利于軍變的發動,甚至有可能導緻軍變失敗,隻有适當的治安混亂,才有可能調動内務部隊維持治安。
而治安混亂所針對者又不能是平民,官員不會在乎平民的感想,可那些銀行、錢莊卻不同,銀行、錢莊幕後之主的影響力遠超過外界想象,而搶劫銀行、錢莊,不僅可以獲得發動軍變所需經費,最爲重要的是可以呈現出治安亂局,從而達到調動内務部隊的目的。
之所以如此确定最終中央會動用内務部隊進城維持治安,根本原因卻是因爲各省将軍絕不會把自己手頭僅剩的軍隊派往街頭維持治安,他們的私心所緻,恰好成就了現在内務部隊一夕控制全國要地的局面。
而這會保安總局卻把帽子扣到了革命黨身上。如果在平常有人頂下這個罪名,倒是好事,可如果保安總局提出這個猜測的話,會不會地方上加強戒備呢?
“沒有前例啊!”
輕吐一聲後,李四勤又補充道。
“即便是革命黨系爲叛亂籌集經費,其動靜未免太大了,以革命黨于民間的基礎,若是想全國發動,恐怕……”
“發難全國,确不可能!”
魏子棟那顯得有些狡黠的目光注視着李四勤面部的每一個變化。以特勤局現在分散全國的情報網。他的手中會沒有什麽情報,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信,而今天之所以請李四勤過來,他的目的京就是想從他那裏探得一些消息,保安總局自總理遇襲後成立,可直到現在,卻還沒有辦過一樁“舉世矚目”的案子。這又豈能讓他甘心。
“可,若是于一省發動呢!”
他的這句話與其說是猜測,倒不如說是說給李四勤聽,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爲魏子棟相信特勤局手中有他不知道的牌,沒準。他們早就掌握了什麽情報也不一定。
搖了搖頭,李四勤的右手中指不時的輕點着膝蓋,似乎是在思索着。
“李局長,你覺得會是在那個省呢?”
而李四勤唯一回答是搖搖頭,表示一無所知。其實。即使他知道,其回答也是一樣的,現在這個時候謹慎爲上。刹那間,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了一個念頭:這會不會是魏子棟的探呢……魏子棟從來都不算是少爺的心腹,甚至他還有些反骨,否則當年也不會拿他當犧牲品……
“魏總長。我想不出來。”
李四勤的一句話,卻讓魏子棟的心下一陣失望,他知道李四勤對自己怕是一些有怨于心,可……
“是這樣的,現在發生的這一切,未免也太過巧合了,”
盯視着李四勤,魏子棟慢慢的說道。
話聲微微一頓。
“保安總局這邊目前已經掌握了一些線索。所以,我希望……保安總局可以和特勤局相互勾通一下有無,互通情報,才不至發生意外,而不爲亂黨所乘!”
魏子棟的這個建議,倒是讓李四勤頗感意外,隻好皺起眉頭,裝出竭力思索的樣子。
而魏子棟卻是太了解他的這副神情了!
眼前的李四勤或許年青,可是論術,他絕不遜于他人,當年雖說他隻是一個副部長,而且極爲年表,但在保安部之中,卻讓魏子棟吃盡了苦頭,最後公司保安部的分裂,與其說是先生就任總理的必然,倒不如說是兩人各自爲政所導緻的,現在,談合作,可能嗎?
“魏總長,像搶劫這種事情歸司法部管。警察總局那邊,對這種事情,他們比特勤局更有辦法……”
李四勤的回答,卻是讓魏子棟的心下微微一怒,幾乎要跳出胸膛了,好一個李四勤,他當真是怕自己分他的功嗎?
“……你知道,李局長,現在這種治安事件接連不斷地發生。”
停頓了一會,魏子棟極力把自己打扮成那個憂國憂民樣子,以配合他的内務部長一職。
“所以,我認爲,我們現在應該抛棄過去的矛盾,共謀國事,以安民心,民心得安,國事方安……”
說話,魏子棟便屏聲息氣地看着李四勤,他之所以會委曲求全,要求李四勤幫助自己,根本原因卻是因爲這些亂子,現在已經威脅到他内務部長的位子,現在是搶劫,若是到時再發生革命黨叛亂,恐怕他這位子也就做不穩了。
對于醉心官場的魏子棟來說,這絕不是他可以接受的,所以,他才會想同特勤局合作,借助特勤局的優勢,從而提前掌握革命黨的叛亂。
“國事方安!”
眉頭的猛然跳動了一下,李四勤的心下卻是一陣冷笑,他魏子棟什麽時候以國事爲重過?當初在保安部的時候若不是因爲他的私心,自己又豈會……心下冷笑一聲,他卻是想聽魏子棟接下來怎麽說。
“行了,李局長。您也不必裝糊塗了。我知道你們在革命黨内有很多特工。如果我們兩家合作的話,沒準憑借你我之力,就能把叛亂制止于瞬間。”
可是對于魏子棟的這番表白,面無表情的李四勤卻依然是沒有表态,不過,他知道最後總得打破沉默才是,在思索良久之後,李四勤打破了沉默,随後逐字斟句酌地開了腔:
“就目前來說,以特勤局對革命黨的了解。其從未甘心過在政治上的失敗。這畢竟是一個強硬的對手,不過我很難想象,他們會于現在發動武裝叛亂。尤其是在當前,當前這種局勢極爲穩定的情況下,發動武裝叛亂的可能性,非常渺茫。”
注意地聽着李四勤回答的魏子棟微微一愣,随後他有闆有眼地說道:
“那麽,如果大總統病逝呢!”
大總統病逝!
猝然一驚。他是通過什麽渠道得知的?今天早晨收到的那份身體狀況報告,絕對不會外洩,即便是總理也不會……可魏子棟是通過什麽渠道得知的?不對,大總統還沒有死,他隻不過是病重,對……隻是病重而已!
冷靜下來之後。李四勤的一雙眼睛盯着魏子棟,望了好一陣子。然後,他慢聲細語的說道:
“魏總長,你要知道,如果你的這番話傳出去的話。坐給國務院造成什麽樣的影響!”
盯着魏子棟,李四勤的聲音微微發冷。
“不過我這個人有些話,我是不會說出去的,我希望你能明白,有些話,不是我們應該說的。也不是我們可以說的……”
對于李四勤的警告,魏子棟卻是一笑。
“你聽我說,阿四,”
這會魏子棟卻是換了一個極爲親近的稱呼,不過他并沒有注意到李四勤在聽到這個稱謂時眉頭微微一跳,他隻是繼續往下說去,
“自從去年,總理和總統合作通過向國外派出遠征軍之後。中央和省軍組成遠征軍出征,雖說中央軍占了大頭,可地方省軍的兵力畢竟有限,這不過才一年的功夫,省軍差不多也就爲之一空了,過去,一個省至少有一個師,而現在除了滿洲那地方,有幾個省的省軍沒派空,就是雲南,現在所剩之兵,不過也就一個旅,像廣東、福建這樣的省一個省,少則一個團,多則至多兩個團,南方各省兵力之空虛,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眉頭微微一跳,李四勤抿緊嘴唇,脫口而出。
“你是說革命黨有可能借機發動叛亂?”
音落,李四勤卻又皺了皺眉頭:
“不過,各省不還有内務部隊嗎?而且北方還有幾十萬陸軍,若是他們發動叛亂,這未免也太冒險了吧!”
“當年武昌首義的時候,滿清可不還有百萬大軍,那些革命黨現在是什麽狀況,其爲亂黨,與其與強盜同待,不若拼命一擊!”
他戲劇性地停頓了一下,用一種令人信服的神情看了看李四勤。
“若是這一擊得逞的話,那他們可就賺大了!”
接着魏子棟又說道,
“當然即便是他們一擊不成,那也沒什麽,畢竟,現在他們已經沒什麽可以損失的了,即便是不造反,他們不也在國外流亡嗎?”
點點頭,李四勤卻是沒說什麽,不過他突然意識到,這或許是一個機會,是把軍法執行處和保安局的注意力轉移到别處的機會,如此一來,或許到時行動會更加順利。
“現在的革命黨就是輸盡了家底的賭徒,無非就是再搏一把的事,”
歎息了一聲,魏子棟的面上似乎帶着些許可惜之色。
“這搏一把是好,可是不知道會死多少人,會有多少人因其野心而死。所以,我才想在他們起事之前,制止他們,不過他們在什麽地方起事,有什麽人參與,我現在沒有這方面的情況,而且總統府、國務院會不會相信我,這都是問題……”
蹙着眉頭聽魏子棟這麽說,李四勤隐約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僅僅是想讓特勤局和保安總局合作,更重要的是想借特勤局對國務院,準确的來說是想借對少爺的影響,從而……心下思索着,李四勤的眉頭皺成一團。
“我明你的意思是,”
擡起頭,看着魏子棟,李四勤用顯得有些嚴肅的口吻說道,
“可這一切不過隻是推測,如果特勤局要是插手其中的話,那……可就是要押上特勤局好不容易才樹立的名聲了!”
面對李四勤的回答,魏子棟卻是擡起手說道:
“可,如果成功的話,那你我都是國家的功臣,你知道我想到了什麽?眼下正是國家最需穩定之時,如果革命黨發動叛亂,到時各省将軍皆上防止叛亂爲名,進而擴充軍隊,到那時,總理的一番心血可就白費了,這樣的局面,可都不是你我願意面對的,而且也不是總理願意看到的。”
靜靜的坐在沙發上,李四勤卻是一聲不吭的坐在那。見他還是沒有反應,魏子棟又接着說:
“到時,總理的一番心血白費了,沒準,等他日,不定還要打一場内戰什麽的,到時隻怕會死傷無數啊!”
依然緘口不語的李四勤,卻是微微擡一下眼,望着天花闆上的吊燈。他們壓根就不知道,也不會知道,這一切的背後是什麽,思索片刻之後,他方才似有些猶豫的點點頭,
“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