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城,國務總理官邸,華燈初上之時,初夏的輕風,吹拂着總理官邸後花園兩側的樹冠;花圃裏的盆壇,散發出陣陣清香;星星眨着明亮的眼睛從神秘處跳出來,吵鬧了一傍晚的歸鳥,都在枝頭上入了夢鄉。
住在總理官邸二樓小書房的李子誠卻是依然沒有入睡,身處二樓的他不需要再像平素一樣注重自己的儀表,而是随意的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衫,伏在桌案上看什麽。明亮的燈光,把他巨大的身影投向後壁,迎着燈光的臉上,露出一抹紅潤,那绺特意留出的能讓人顯得更成熟一些胡須,顯得很雄壯,眼神也流露出自信從他進入京城之後,就任這國務總理之後,所有的一切大事都安排得比較順利。
順利!
至少在去年進京的時候,他從未想過一切會如此的順利。
當然,除了一件事制憲。
制憲會議已經召開兩個星期了,可是會議卻沒有取得什麽進展。
直到現在,憲法依然在對草案選擇上進行着讨論,李子誠的心下不禁一歎,最初之所以強調制憲代表的律師身份,是因爲相比于其它人,那些律師至少熟知妥協精神,制憲會議從來都都是一個争論、辯論、最終妥協各方利益的過程。
靠在椅背上,閉上眼睛想要放松一下的時候,李子誠的腦海中再一次浮現出那一句話來。
“在權衡中進行理性選擇……”
憲法既然是一套規則集,那麽,所謂制憲會議的實質就是在規則之間進行選擇。換言之,制憲會議是一個對諸多憲法方案和憲法規則進行比較、權衡、選擇的過程,對于國人而言,在他們的心中,有着各種各樣的憲法方案。
在5月29日,于城外的财部部新樓上舉行的制憲會議上,随着會議規則的最終确定。先是丁佛言首先提出了《天壇方案》。該方案實際上根據天壇憲法草案爲基礎制造定的符合規則的憲法草案。從5月29日起,制憲會議一直對該方案進行讨論,并于6月13日形成了一個全體委員會報告。随後,李慶芳等人又提出《約法方案》。那個方案是以袁氏約法爲基礎,加入了“憲法”的調料“制成”。
而這兩個方案争論不已經時,江蘇省代表方面則提出了《江蘇方案》,其着眼點是确立共和體制和國民權力的維護,同時是尋求建立一個統一的全國政府,确保全國政府的權力相對集中,隻給各省保留一定的自治權。以實現國家的統一。
然而,就在這時,雲南省代表則6月17日的會議上,提出了一個與《江蘇方案》針鋒相對的《雲南方案》,該方案凸顯各省的**性,要求把主權留給各省,實質是力圖建立一個松散的邦聯結構。
會議至此,一個不可回避的問題開始出現:在諸多憲法方案中。究竟選擇哪個方案?無論是《天壇方案》亦或是《約法方案》最終都在種種質疑中通過讨論被放棄,這兩個“倉促而成”的方案,有着太多的不足。
最終。《江蘇方案》和《雲南方案》成讨論的主流,實際上,這兩個方案就是中央與地方的角逐,是要一個中央集權政府,還是在一個松散聯邦政府的選擇,當然,兩個選擇之中,都不同程度的強調了對民權的維護。
7月19日,這是相當關鍵的一天。《江蘇方案》的起草人從8個方面對《雲南方案》提出了尖銳而詳細的質疑,其基本觀點是。對外,該方案不能防止各省違反國際法和各項條約,勢必使各省陷入戰争的巨大災難;對内,該方案既不能避免各省蠶食中央的權威,也無法阻止彼此之間侵蝕對方的權利,從而不能保障各省内部的有效治理和社會安甯。他們明确否定《江蘇方案》。相反他确信,《江蘇方案》的主要隻是國會席位分配,隻要這個問題解決了,其他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随着他們有理有據的質疑和否決,根據代表的提議和表決,會議決定推遲讨論《雲南方案》的條,同時對《江蘇方案》是否比《雲南方案》更爲可取、值得繼續讨論的問題進行了表決。但是表決結果卻是出人意料的,直到現在,表決結果仍然是不容樂觀,地方與中央的角逐……
“總之,擺在我們面前的出路,無非兩個極端,要麽,35個省徹底分開,要麽,完美結合。若徹底分開,35個省将成爲35個**的國家,各服從自己的法律,不是國法。若完美結合,35個省将成爲一個完整的共和國内的組成部分,服從一部共同的法律。”
想着自己在立憲會議上的講話,他們能明白面對這些艱難而關鍵的選擇,那些參加制憲會議的代表們所需要作出了理性而正确的,而更爲重要的是,在某種意義上,他們是知道,自己所需要樹立了在比較、權衡中對立憲方案進行理性選擇的同時,會爲這個國家樹立一個典範。
教會這個國家的人學會妥協、學會現代政治的精髓……
就在這時,門被敲開了,端着茶走了進來,她看着皺眉凝思的李子誠,卻是心下一歎,她知道,他在困擾着什麽,現在,全都在看着由其主持的制憲會議,而現在,每天制憲會議卻隻開兩三個小時,每一次都是無果而終,如果不是因爲制憲會議的會場被封閉,代表們被限定在财政部新區内部不得外出,外人也不得進入,隻怕……
“謝謝!”
看着爲自己倒滿一杯咖啡,李子誠禮貌的倒了聲謝。
“還在爲那些事情困惑?”
“我現在可以清楚的預見到這個國家的,”
端着咖啡杯,喝一口咖啡,李子誠用盡可能平淡的口吻說到。
“他們不知道,這個國家的人的禮節、原則、、都将随着這部憲法而發生根本性的,憲法的權威是我們未來對抗分裂、内戰、叛亂的保障,現在,毫無疑問的是。我們可以通過建立憲法的權威,讓我們免于分裂、免于内戰……”
越說,李子誠的情緒越顯激動,時間逼人。可是那些人卻還在那裏争論着,《江蘇方案》是數十名法律專家學者借鑒各國憲法結合中國實際,着眼于未來制定的一部憲法草案,現在,僅僅,隻是因爲利益的不同,而在那裏争持不下。完全不考慮……
望着似乎有些憤慨,有些不平的李子誠,卻是沉默了下來,她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勸說他,他的肩膀上負擔了太多的事物,
“子誠……”
就在她欲說話時,門外卻響起了敲門聲。随後李四勤拿着一份文件走了進來。
“總理……”
進入書房的李四勤臉上帶着些許憤慨之色。
“情報站急電……”
“啪!”
用力一拍辦公桌,李子誠的臉上浮現濃濃的怒色。
“禍國殃民!”
怒恨不平的吼出這四個字來,第一次。李子誠的心中湧起一陣濃濃的失望之情,失望!這是第一次,這是來到這個時代之後,第一次對某一個人或者說某一群人生出這樣的情緒來。
失望!
失望的原因非常簡單,張作霖在同意内務部隊增調奉天之後,居然又秘密會見日方人員,盡管張作霖百般保密,但是内容還是被特勤局的特工得到了,他竟然把國家機要展示給了日本方人員。…,
“總理……”
看着盛怒不已的總理,李四勤的心下一緊。
“我以爲……”
最初的憤怒之後。李子誠痛苦的閉上了眼睛,聲音也随之變得的沙啞起來,爲了實現那個如此崇高理想,要犧牲多少寶貴的生命?
“他們都是可以相信的,我以爲,很多事情都是……”
此時回想起自己這許多年能走到這裏來的漫漫路程。或許這一路實在是太過順利了,順利的自己似乎有些忘乎所以,所以才……
“阿四,是不是……有時候我把一些人想的太過善良了!”
“少爺……”
不待李四勤說話,李子誠卻是有些失魂的立起身來,透過窗子望見院中那明明滅滅的華燈,望着國務總理官邸後花園内那郁郁蔥蔥的花草樹木時,他的心下依然是濃濃的失望,因失望而憂傷。
曾以何以,他以爲那些人,都是心懷國家之人,畢竟,在曆史上,那些人從來沒有當過賣國賊,即便是……可自己卻忘記了一個事實,爲了維持自身的利益,在某些時候,他們仍然選擇了出賣,出賣國家的利益。
想到這裏種種情緒在李子誠的内心深處彌漫着。
這是一種失落,一種凄楚,更多的卻是的失望,對人于事的失望。
“少爺……”
向後揮揮手,李子誠閉上了眼睛,此時,他隻想一個人靜一下,靜靜的思考一些問題。
夜深了。夜特别寂靜。整個官邸都無聲無息地沉睡了。
走出自己的書房,李子誠突然想在庭院中看看,又想到這座官邸内都走走,他進到這裏來一年多了,還不曾看看這座象征着權力的院落的一切。認真地說,總理官邸是個什麽樣?他甚至不知道,也不曾注意過。
他沒有時間、沒有心情呀!
無論他的心計如何,這裏對于他來說來得太特殊了,這個國家都沒有給他平靜的氛圍,他無暇去觀賞他居住的這片環境,他的精力都在對國家的治理上,他希望能夠在最短的時間,用最平和的方法,用自己的妥協,去換回國家的複興,用容忍去換回國家的未來。
現在,當張作霖作出那個選擇的時候,李子誠在内心失望之時,對未來同樣渺渺茫茫了!或者說,他開始害怕了,開始擔心了。
懷揣良善的願望,卻難敵的力量!
在腳步剛跨出門坎時,李子誠的内心湧現出這麽一句話來,院中的特勤局特工的崗哨看到總理走出官邸後,立即神情尊敬地向他敬禮!可是這時。李子誠的心裏一陣不平靜,仿佛失去了自由一般。與往常會和向那些特工微笑緻意不同的是,他隻是站立下來,然後朝着哨兵點點首。
一陣夏夜的輕風。翻動着地面上的幾張不知從何處出來的亂紙片;紙片在草地上滾動着,撞擊着,呈現出衰敗和凄涼,又給李子誠猛然增添了憂傷。擡眼四顧了一下,李子誠看到在官邸的一樓,燈光依然通明,在那一扇扇窗戶後面。那些年青的國務院雇員們,這時依然在緊張的工作着,他們無不在透支着自己的健康、生命,隻爲了一個目的通過自己的努力,在最短的時間内,扭轉這個國家的局面。
可是,單有他們的努力就足夠了嗎?
想着這,李子誠再一次走進了官邸。他走進了官邸的地下室,那裏是工商部的辦公室,此時每一間辦公室内。都有數名官員在忙碌着,一個倒茶的官員在看到有人出現在辦公室門邊時,待看清來者的模樣,先是一愣。…,
“總理!”
一聲音的喊聲,讓辦公室内的官員們都擡起頭來,随後一起用驚訝的目光望着總理。現在已經是淩晨三點了,怎麽總理還沒有休息。
隻是對他他點了點頭,随後李子誠便走到一位官員面前,在他的辦公桌上,李子誠看到一份文件。是關于中國工業規劃方案的報告,工商部是一個權力機關,這裏負責指導全國的工商實業發展,可以說,工商部幾乎相當于後世的計委、輕重工業部等多個的總和,這裏的人們承擔着太多的責任。
翻看着那份文件。是一份向企業提供機器補貼的方針草案,這是一個實業促進草案,看一下内容,可見制定者極爲用心,細化的每一個環節,而且考慮到各種可能,可是……他們是否考慮到政治上的可能呢?
現在中國的問題是什麽?
僅僅隻是實際上實業上、經濟上的問題嗎?困擾着中國的問題實在太多了,如果袁世凱死去的話,如果一切的矛盾都随之暴露的話,那麽,等待中國的會是什麽呢?
那些人會接受國務院的約束嗎?那些人會甘願于此嗎?
就這樣,看着這份草案之後,看着這些年青的官員們,李子誠輕輕的鞠了一個躬。
“諸位辛苦了!”
“總理……”
不待這些從連雲港即開始追随自己的官員們,李子誠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要說話,而是看着他們靜靜的說道。
“去年,我要求你們來到這裏的時候,我曾告訴過你們,政府發生了變化。這種變化開始于我們在連雲港奮鬥的時刻,而我們來到這裏,是爲了将連雲港發生的變化,放之于全國,當我們啓動這場變革的時候,發生變化的不再是一個政府,而是一個國家,這種變化何止意味着我們的勝利呢。一個政黨的、一群人的勝利是不足稱道的,除非國家要利用這個政黨達到一個重大而明确的目标,而我們來到這裏,正是爲了達到一個重大而明确的目标爲了中國的崛起!”
望着聚攏在這裏的青年事務官員們,李子誠卻是發表了一個深夜的小規模的演講,或許,這個演講是由感而發吧,是爲他們的努力而感動,同樣也是爲政局的無奈。
“……不僅如此,我們還在嘗試着在這個古老的國家建立起了一個全新的、偉大的、可以令全民受益的政治體制,這個政治體制從未被我們的人民所習慣,但我相信如果我們建立起來的話,那麽在未來它必定将經受考驗……現在,在一年半之後,我們可以說自豪的對每一個人說,經過我們的努力,我們正在一步步的扭轉着這個國家的一切,現在,我們的民衆正在一步步的擺脫貧困,人們的生活開始發生變化,人民的生活正在走向富足。但是,罪惡與善良俱來,純金常被腐蝕。不可原諒的貪婪與并至……我們的責任是清除、審察、糾偏、匡正邪惡而不損害善與美,使我們日常生活的每一個過程得以淨化、化而不使之衰弱傷感。同時,我們卻建立起了龐大的政府機器、使除了那些掌握操縱杆的人之外,任何人都不可能有機會照管自己。我們沒有忘記我們的道德準則。我們清楚地記得,我們曾經制定過一項政策,說明我們來到這裏,是作爲民衆的雇員來爲民衆服務的,而且我們特别着眼于公正合理的準則,一想到這一點,我們就會感到自豪。但是我們可以看到,當我們的在努力工作的時候,官員的、權貴的橫行,依然在這個國家的大地上橫行了,他們對于他們來說,似乎一切都未曾改變,我們曾試圖改變,但是,我們卻不得不承認,就這場變革而言,我們的力量實在是太過弱小了,以至于面對社會的不公、面對民衆的苦痛時,我們卻是愛莫能助的,但我們真的愛莫能助嗎?”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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