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過是剛進将軍府,張作霖便開口罵了出來的,就在丫環剛把茶杯端上來,不待喝口茶,“咣啷”一聲,茶杯便被張作霖猛的一下摔到地上。
将軍很生氣!
這會任誰都能看出來,今個将軍是動了真火了!
誰惹了将軍?
“姓徐的!”
想着先前在國社黨黨部被那姓徐的三言兩語的把他的那個“下馬威”給化解了,張作霖的心裏便湧起一陣火來。
想着這一切,張作霖“騰”地站起身來,心裏卻是發了怒:
‘媽拉個巴子,我爲什麽要讓他姓徐的?鬧了這麽多年,我在東北反倒讓他這個的金州佬!我要叫他姓徐的……‘
雖說心裏發着狠,可張作霖的心裏卻清楚的知道,這民政長直選說到根子裏,還是那位總理弄出的詭計,對于那位總理,張作霖從來沒有什麽感恩之感,不過對大總統,他多少有些感恩之心,而打從國務院弄那個民政長直選之後,張作霖最敏感的是,掌握官員任免權、民政權和财權的民政長成爲了阻礙了他掌權的人物。
所以,張作霖最早萌起的念頭,便是瞅準機會,趕他滾蛋。可想着民政長背後的國務院,他還是沒來由的一陣膽怯,他可是一直都關注着的京城,就連大總統鬥起來也顯得乏力的國務院那邊可是支持各省民政長的。而且這民政長手裏還握着……
就在張作霖于心下思索着如何和徐續生“鬥法”的時候,一輛汽車卻從奉天城外的火車站朝着将軍府駛來,坐在汽車上,張一麟的心中卻是在思索着張作霖其人。
在來東北之前,他就已經通過各種材料了解張作霖這個人,他是胡子出身,可在短短幾年,從招安到奉天王,這人豈是一般粗人所能相比,所以。一上路,他便思考“如何對待這個紅胡子?”然而,他知道張作霖根基很牢,他手下的一幫人也還算忠心。
作爲國社黨于國會的領袖,在張一麟看來,這次他固然是作爲總理的私人特使來奉天,但最終,國社黨還是要對付他張作霖。想對付他,必須制造他們内部分裂,相互殘殺。東北的軍事主力雖說是三個師,但有實力的也隻有張作霖的二十七師和馮德麟二十八師,這兩個人是磕頭的兄弟,目下又是勢均力敵。不相上下,還看不出有什麽破綻,該如何下手?
張一麟的心下還沒有任何定計。
雙雄不能并立,這是尋常的事,他不光容不下外地勢力。而且他早覺得那位磕頭大哥、二十八師師長馮德麟,有與他平分天下的苗頭。有些時,這位大哥對他言行舉止很不順和,還不時的頂撞一二。憑心而論,這個馮德麟,無論文韬還是武略。都比他張作霖高一籌,憑本領,張作霖得排“小爺們”輩上去。所以,張作霖便産生妒忌之心。因爲是磕頭兄弟,又不好明火執杖,隻得暗下決心,增強自己的勢力。
這些個地方軍閥!
思索着,汽車卻是已經駛到了将軍府門外。汽車剛一停穩,張一麟的秘書便拉開車門将名帖遞了過去。
“張一麟!”
瞧見名帖上的名字,張作霖卻是一愣,對這位國會副議長張作霖在京城拜見大總統時,也曾有過一面之緣,他,怎麽到了東北!
難道……這消息未免傳的也太快了吧!
心下有所不安的張作霖連忙走出客廳,朝着将軍府門外迎去,一出将軍府便看出站在大門外的張一麟,張作霖急殷勤地對張一麟問候一番,然後說道:
“張議長駕臨奉天,實在是奉天之幸啊!”
“張将軍,今日一麟初抵盛京,便見盛京市場之繁,張将軍屬理地方之能,實是讓感歎!”
這似稱贊的話語,不知爲何從張一麟的口中吐出時,聽在張作霖耳中,卻是倍覺刺耳。
“這多虧了國務院支持,若是沒有國務院扶商、重商之舉,又豈有今日盛京市場繁華……”
在張一麟面前,張作霖可是陪着小心,與姓徐的不同,姓徐的固然是國社黨人,可是眼前這位卻是國務總理的親信心腹,那位總理或許勢力不出關外,可若是想收拾他,誰知道他能弄出什麽主意來,大總統在他那可都沒讨得便宜。
還是小心應付的好!
将張一麟迎進府中之中,陪着小心、喝着奉誠的張作霖是極爲謹慎的應對着,待兩人談了半個多鍾頭之後,張一麟放下手中的茶不看着張作霖說道。
“張将軍,在一麟來盛京之前,總理曾特意叮囑……”
叮囑……張作霖連忙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關外地屬東北,北有俄羅斯、東有日本,兩國對東北無不是虎視眈眈,其形勢之惡劣,實爲中國最險要之地,總理身在京城,可卻心系國家要防,曾特叮囑一麟轉告張将軍,對奉天之防,要大力支持,不知将軍有何所需,盡管直言,凡國務院能做之事,想來總理是不會拒絕的……”
張一麟的這句話一出,隻讓張作霖心下微微一驚,他連忙站起來故作感動之狀說道。
“總理能心系東北之防,實在是讓作霖感動,”
嘴上這麽說着,思及和自己那位大哥之間的諸事,張作霖心下一動,便開口說道。
‘張議長,實話不瞞議長,最近雨亭這些天總在想一件心事,才不安的。一直想禀報大總統、總理一聲,看看該怎麽辦好好。‘
‘哦?‘
見張作霖這麽說。張一麟心下微微一愣,便開口說道:
‘張将軍盡管直言。‘
‘目下,東北局勢還是十分不平靜的,東鄰、北鄰實爲東北之患。萬一出了事,以東北當前之軍,恐無應對之力,隻怕中央界入之前,東北之地恐以盡失……‘
‘你想怎麽辦呢?‘
張一麟試探的問了一聲,他這次來就是和張作霖談這件事,沒曾想不待他開口。張作霖倒是先提了出來。
‘我想給二十七師增添十尊大炮。‘
可謂是老奸巨滑的張作霖同樣試探的問了一句,他想弄明白這張一麟私訪盛京的目的,但更重要卻是——占便宜,對于出身綠林的張作霖來說,他從來都是信奉“有便宜不占就是王八蛋”的信條。
‘能添十尊炮,二十七師便可對付任何局面。張議長能不能力呈北京政府,盡快批準撥款。‘
聽張作霖要買十尊炮,張一麟的心裏傾刻翻騰起來:
‘這個胡子恐怕是想要擴充自己了。‘
但。他又覺得不好明阻,在組建遠征軍時,東北三省之軍之所以未曾調動,就是因爲北鄰與東鄰之危,不僅未曾調用,甚至就是大總統那邊還特意劃撥了五千支步槍。甚至在陸軍軍械制式化之後,又特準其舊械留庫,以備不時之需,而非像其它各省那樣,需将舊械上繳。不論是對于總統府還是國務院來說,如何維持東北局勢于穩固從來都是第一位的,所以絕不曾威逼半分,甚至百般安撫。
心下想及這些,張一麟便他笑着對張作霖說道:
‘張将軍,你的想法很好。二十七師是奉天省的唯一勁旅。應該好好裝備。隻有咱們自身硬了,才無人敢歧視。隻是……‘
張一麟賣了個關子,面上露出難色。張作霖心裏驚了。
‘怎麽,他不願向北京呈報?‘
想着這些,張作霖臉色一沉,說:
‘買炮這事,名正言順,我想北京是不會不同意的。隻是務必請……‘
而張一麟則是微笑搖首說道:
‘張将軍。你想錯了。這樣的事,我怎麽能袖手旁觀呢!不過,這軍務之于,一麟實是不便插手,且國務院亦不便插手,再者:如果例行公文呈報北京,等待北京政府批複,那就不知要經過多少時日,還不知是準、是否?周折太多了。‘
‘這麽說......‘
‘這樣吧,‘
思索片刻,張一麟便開口說:
‘先從省裏把錢撥出去。需要多少,你報個計劃,回頭我看看和民政廳打招呼。這樣做省時間。辦件事就得成件事,拖拖拉拉,說辦不成就辦不成。‘
張作霖沒想到事情如此順利,沒想到張一麟竟然答應親自和民政廳那邊打招呼,如便忙站起,一邊躬身緻謝,一邊說:
‘感謝張議長關照,感謝張議長關照!‘
‘自家人麽,不必客氣,這增加國防之事,國務院定傾力支持。‘
停了片刻,張一麟又神密地說:
‘張将軍,想來将軍已經明白,東鄰之危近在眼前。‘
說着,張一麟又朝張作霖靠近些。
‘在張某從京中來時,總理曾手信一封,托張某給将軍帶來。‘
說着他便從文件包中取出一封信來。
總理的親筆信!
聽了這話,張作霖心中一驚,連忙恭敬着接過信,拆開信封一看,張作霖的臉色随之便是一變。
‘好個東洋小鼻子!難不成對奉天動起了歪念頭!‘
雖說驚訝于總理于信中所提之事,可轉個念,張作霖看着信中提到的增派兩個總隊的内務部隊于奉天,用于加強奉天之防的建議,雖說頂着防範東鄰的名義,可多少還是讓張作霖有所防範,原本駐于奉天省蒙地于鴨綠江畔的内務部隊對張作霖來說,就是他的心頭之刺,相比于奉天陸軍,内務部隊可謂是兵強馬壯。
與各省陸軍不同,内務部隊軍饷遠高于各省省軍,而且其裝備不可不謂之精良,一個總隊沖鋒槍、機槍數量十數倍于省軍,大小炮更數倍于省軍,裝備精良不說且訓練有素。在張作霖看來,别說是兩個總隊,如果真在戰場上打起來,他的二十七師恐怕連一個内務部隊總隊都擋不住,可那兩個總隊是他自己答應下來的。
原本一直有心将内務部隊趕出奉天的張作霖,這會不僅沒趕走内務部隊,甚至國務院那邊還以東鄰之危的名義,又要調來兩個總隊,這未免也太……想到國務院到底還是把手插進來了,是不是别有用心?還是……
理由!借口……一定是了!别看張作霖粗魯。腦殼倒還機靈,關鍵時競粗中有細。收起那封信,他輕輕地歎聲氣,微微一笑,看着張一麟神情一肅說道:
‘還請張議長轉告總理,軍人以保家衛國爲天職,請總理放心,作霖絕不會讓總理、讓國民失望!如東鄰欲侵我奉天。凡作霖一息尚存,絕不退縮半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張作霖的話頭微轉,全沒有提到信中所提的兩個總隊的内務部隊調入之事,而是在那大表着“守土衛國”的決心。
“屆時。屆時作霖自當電請中央派出援軍!”
這一句話,卻是把他的心機表明的再清楚不過,如果東洋之威臨前,他會抵抗,但是在東洋威脅之前。中央最好也别插手他奉天的防務!
‘好好!咱們中國就得有張将軍這樣的軍人。‘
對于張作霖的這番表白,張一麟卻是在稱贊之餘,又拿出了一份文件,而那份文件上清楚的帶着國務院的梅花徽章。
“張将軍,這裏有一份國務院截獲情報!”
上了賊船是什麽感覺,待下人請張一麟進入客房後。張作霖卻感覺自己讓那張一麟給耍了的感覺,準确的來說是讓北京的那位給耍了,先前的那份私信,隻是提到日華矛盾因“膠澳事變”加深,日人于奉天省所持的南滿鐵路、關東州,使得奉省成了“拒日前沿”,鑒于此,爲防範日人。需加強奉省防務,可冒然調動中央陸軍勢必引日人警戒從而引發時局崩壞,所以才希望調内務部隊加強。
這信是什麽?
根本就是挖個坑等他跳,他可是拍着胸膛把話給說滿了,這話一說滿不當緊,等他張作霖跳進了坑裏,那位本家卻拿出了國務院的秘件,那秘件内所載的數份日本陸軍的機密電報,無論是事關增兵的,還是鐵路附屬地加強防務的,無不在告訴他一個事實……東洋小鼻子這次怕真盯上奉天了!
“怎麽幹?”
一時間,張作霖犯起了愁來,這邊東洋人虎視眈眈的盯着奉天,這若是一增後人,可就是兩個師團,别說兩個師團,就是一個師團也足能吞了奉天了,而在另一邊,總理特使還在他的客房裏住着。
前有虎,後有狼,一時間張作霖卻是沒有了主意,日人野心,他不是不明白,可國務院又豈真的是大公無私?
這幾年來,這個官作下來,張作霖早已有了一些新的習慣,碰到難處,即找他的那些智囊。現在碰到這個解不了的難處,他在思索片刻後,馬上派汽車,去把袁金凱接來。
待袁金凱到了将軍府後,張作霖把先是把總理私信讓袁金凱看了個清楚,随後又讓他看一遍那國務院的秘件,甚至又特意給袁金凱留下了差不多半個鍾頭的時間,讓他去考慮,然後才開口說:
‘潔珊。就這麽一件事,你拿個辦法,看該怎麽辦。‘
‘看情形,總理信中所提之事,倒是不假?‘
袁金凱捋着稀疏的黃胡子,似有些心不在焉地說,實際上,他也被那幾份密件的内容吓到了,相比于京城,他更擔心的是東洋人,東洋人對東北的野心,身爲東北人的他又豈會不知?
‘可不是!‘
張作霖點點頭說道:
‘東洋人的野心,可謂是司馬昭之心,可……東洋人是虎視眈眈,那國務院又豈不是暗藏禍心,不看别的,就看國社黨在咱們這的動靜就知道了,長此以往下去,隻怕咱們奉人……”
話沉着,張作霖卻是不由發出一聲長歎,全是一副爲奉人可惜的模樣。
“現在這奉天的事啊,可謂是前有虎,後有狼,稍操之不慎啊,事情就麻煩了不說,沒準你我皆成罪人啊。‘
而袁金凱端起茶杯思索片刻,又看一眼那電報說道:
‘沒事,沒事,這事好辦。‘
‘怎麽辦?‘
一聽袁金凱這麽一說,張作霖的臉上頓時露焦切之色,原本這在他眼裏可是一個解不開的局面,怎麽到袁金凱這裏,反倒是不大緊要了,這才多大會的功夫,他就有辦法了?讀書人,當真不愧是讀書人!
‘其實,這事也簡單。‘
‘簡單?‘
張作霖有些急切的看着欲言又止的袁金凱。
“至少,沒那麽難!”
放下手中的茶杯,袁金凱看着張作霖那一副急切的模樣,頓時生出了些許得意之感,作爲幕僚最看重的就是東主這種有所求的表情。
“潔珊,還請您快快把你的主意告訴我。”
“這事,其實就四個字!”
話聲一沉,袁金凱吐出四個字來。
“驅虎吞狼!”
“驅虎吞狼?”
袁金凱的建議隻讓張作霖一愣,如何個驅虎吞狼之計?
“說說看。”
随後袁金凱便起身伏在張作霖耳邊,把他的定計輕聲說了一遍。聽着袁金凱的建議,張作霖愣了。
“這......我得想想。弄不好我成了他媽巴子賣國賊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