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有線電報,無線電報無疑是便利的、快捷的,與有線電報不同,無線電報或許極爲便利,但是在便利的同時,卻有一個不足——任何人,隻要調校到合适的波斷,就可以接收無線電信号,從而掌握對方的電報内容,也正因如此,電報的保密和破譯,便成爲擺在各**事、外交機構之間最爲重要的課題,沒有任何國家願意看到自己的機密敞開于世人的面前,也就是從那時起,無線電戰場便成爲了一看不見硝煙,卻事關國家生死存亡的戰場。
在這個隻見電磁波的戰場上,各國的數學家、密碼專家們一方面努力的完善着自身的密碼,一邊盡可能的破譯他國的密碼,這場矛與盾的競争從未曾停止過,而且随着歐戰的持續,而越發激烈起來。
中國電信電話公司,簡稱電電公司、中華電電,這家于民國四年九月成立的大型“企業”,是根據國務院制造的“一業一企”原則,通過整合“隴海電電”以及多家電報、電話公司而成的。旨在控制全中國電訊、廣播網絡的中樞和經營電氣通信業務的特殊業務公司。
而之所以成立這麽一家“官商合營”的特殊業務公務,是爲了在中國推廣建立的電信、廣播網絡,以一家公司的壟斷地位,獲得未來的大發展,當然,這麽做還有一個有益之處——利于技術保密。
電電公司是“一業一企”中設立最早的企業,之所以其設立最早,卻是因爲其涉及到的利益群體較少,因此其設立的阻力最少,所受到的幹擾最少。因此才會成爲“一業一企”的領頭企業。
在連雲港郊外的雲台山上,有一座高聳的混凝土塔式建築,混凝土高塔上高聳的鐵塔,顯得甚是顯眼,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這座鐵塔還是連雲港的知名地标之一,而這裏便是中國電電公司的電報信号塔,亦是亞洲功率第一。世界第二的電報信号塔。
在這座電報信号塔建成之前,中國發往歐美的無線電電報,往往都是通過發往日本或香港,再由兩地中轉發往歐美,直到這座電報塔建成之後,大量的國内國際電報方才轉由連雲港電電公司轉發。在去年成立中華電電公司時,“隴海電電”之所以能控制新公司55%的股權,正是得益于其先進的硬件設備。
對于外界來說,這座信号塔最大的用處,恐怕就是轉發國際長途電報。但對于情報人員來說,這座電報信号塔,卻有着其它的用處,這裏不僅可以接收到來自各國電報局的電報,同樣也可以接收到大氣層内回蕩着的種種電波信号,而其中不乏大量的軍事、外交秘電。盡管那些電報的接收方并不是連雲港信号塔。
也正因如此,早在電報信号塔建成之後,公司保安部下屬的譯電組即開始同江蘇陸軍參謀部情報處共同介入電報信号塔的日常管理之中,同時,還于城内設立了一間由兩家機構合作的電報破譯機構——連雲港電訊技術中心。*悠
中華電訊技術中心,這家位于連雲港的“技術機構”在過去的兩年間,幾乎從未研究出什麽肯有商業價值的發明,甚至于除去那棟建築門外不大的銅牌之外。根本就沒有任何引人之處,但是這家表面上屬于“電電公司”的技術中心,卻有另一個職責——破譯他們所接收的任何一份軍事、政治、外交密電,
在我們的面前沒有任何秘密!
對于以此爲座右銘的電訊技術中心來說,電報破譯工作從來都是他們最爲重要的的工作,電報破譯從來都不是一件輕松的工作,對于中國而言更是如此,電報破譯離不開數學家的支持,可在中國,又有幾位數學家?
而在另一方面,殘酷的現實卻迫使中國必須破譯各國電報,從而獲得各國機密,以在與中國相關的問題上獲得優勢。
“在有線電報時代,密電都是各自譯成密碼後交電報局拍發,各國都是這麽做。也就是說,密碼是當時電報内容的唯一加密。日本送來的外交照會是中文的,中國使館省了事,不必再日譯漢了。因爲往來密電同樣也隻能送交日本電報局拍發,汪鳳藻讓中國使館的譯電員将照會譯成密碼電報後,送交日本電報局拍發,電報局照例會抄錄一份副本。這樣,日本外務省隻要拿出中文照會底稿,與密碼電報略加比對,中國使館的密碼便全被破譯了。
日本人獲得了密碼,汪鳳藻自6月6日至8月4日的全部54件往返密電均被破譯。日本人不動聲色,從此不僅掌握了中國使館與國内的全部通訊,而且,還從中截獲了大量軍事情報。
而清廷對此竟毫無覺察,整個戰争期間一直沒有更改密碼。……”
對于任何在電訊技術中心工作的破譯人員來說,他們必須要牢記這個故事,與其說這是故事,倒不如說是一個國家慘痛的記憶,知恥近乎于勇,如果說過去,中國從未曾關注過電報密碼的話,那麽,現在中國無疑是以一種極爲偏執的态度在加強自身密碼安全的同時,又不記代價的破譯着各國電報,甚至通過政府行爲,像日本的“中文宣戰書”一樣,大量設定圈套以破譯各國外交電報。從而掌握各國的外交變化。
不過,在軍事電報的破譯上,卻遠比破譯外交電報更爲困難,對于各國來說,軍事電報密碼從來都是機密中的絕密,盡管如此,可這所電訊技術中心中,依然破譯了大量的軍事情報,而在諸多破譯工作之中,最爲順利的恐怕就是數對日軍情報的破譯。
在膠澳事變期間。一直困擾陸軍參謀部的問題就是無法掌握日軍情報,爲此,參謀部曾投入大量的人力用于破譯日軍電報密碼,但進展一直不大,直到岚山戰役結束後,在打撈日軍沉艦、沉船時,卻意外的發現了未及丢入大海的密碼本,由此才會取得真正的突破。*悠而對日軍電報密碼的掌握,更是技術中心的絕密。
在過去的兩年之中,盡管日軍偶爾更新密碼,但是那些密碼卻大都仍然以舊密碼的組合規律加以修改而成,因而可以快速破譯其絕密的軍事電報,可以說在過去的近兩年間。日本軍事情報對于中國而言,幾乎就是單向的透明。
上午,依如往日一樣,在技術中心的地下室内,電報機的哒哒聲是這裏唯一的聲響。上百台收報機内不斷的噴吐着傳送紙帶,這些紙帶會根據分類迅速發往各個破譯組,對其加以破譯。
“調……動……”
在其中的一間破譯室内,一名譯電員參考着密碼本,不停的破譯着手中的電報,而電報的内容卻讓他整個人一愣。這是一份軍事調動的命令,而與過去日軍的動向不同的是,這一次的軍事調動,卻并不是日本國内内部的軍事調動,而是向關東州增派部隊的調令。
幾乎是在第一時間,他便意識到這份電報的重要性,就在他舉手向長官報告時,與他隔桌相對的另一名譯電員同樣舉起了手來。接着又是數人,這是前所未有的畫面,走出辦公室的軍事長官先接過一份電報,他的臉色一變,随後又從另一人那裏拿過一份電報,電報的内容不同,但是卻讓他的神色變得更加嚴肅了,因爲……
“每一份電報都指向一個目的——日本正企圖在南滿地區挑起新的沖突!”
看着面前的少爺,李四勤用一種極爲平緩的語氣說道。
“新的沖突……”
眉頭微微一揚,李子誠又一次看着手中的這幾份日軍電報,現在,電訊技術中心是由特勤局和軍事參謀部共同管理,除去這幾份軍事電報之外,還有幾份要求南滿鐵路沿線加強防禦的命令,正向李四勤所說的那樣,日本正準備在那裏挑起新的事端。
“我們必須要做好進一步的防範準備。”
肖潇看着總理說道,國務院并沒有軍事管轄權,不過作爲内務部下屬的内務部隊司令官,肖潇卻掌握着十二萬内務部隊,這些最大編制不過隻是總隊,也就是一個加強團的内務部隊或許看似戰鬥力不強,可是卻是精銳的輕步兵部隊,可以說是國務院手中的一柄利劍。
現在,在獲得這些消息之後,李子誠自然需要和自己的軍事幕僚長、内務部隊長官商讨這一問題,而肖潇在得知這一情報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必須要立即作出應對反應。
“我個人認爲,應該考慮進一步增強在遼甯、吉林一帶的内務部隊,嗯……”
思索片刻,肖潇又補充道。
“鑒于目前陝西、甘肅兩省匪患基本剿清,地方警察亦得到增強,因此可以考慮将陝西、甘肅兩省的第二十一、第三十三總隊調往遼甯……”
在肖潇提起這個建議的時候,李子誠卻是出奇的沉默着,此時在落地長窗的外面,豆大的雨點不時的落下,不可否認,這場夏日的大雨是令人讨厭的,這絕不是什麽好天氣。
“增派部隊……”
沉吟着,李子誠将他的手擱在他身前鼓鼓囊囊的文件夾上。這麽一份協議草案是在去年在同各省代表的會談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逼出來的。
向各省派出内務部隊,豈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好不容易逼出了這份内務部隊派出的協議,實際上是中央和地方的妥協,按照協議規定,每個省最多隻能駐防一個總隊。即不超過4500人的内務部隊。
遼甯、吉林、黑龍江三省的内務部隊之所以駐有五個總隊的内務部隊卻是因爲兩個原因,一是因爲其位于邊境地區,二是因爲蒙匪侵害,爲此經過多方協調,三省方才同意另駐兩個總隊的内務部隊,現在如果冒然增派兩個總隊差不多近一萬人,會不會引起地方的反彈?
如果引發地方反彈的話……
“總理,内務部隊剿匪協議上有太多的條款,對我們充滿了限制性,”
見總理這時手按着那份協議。肖潇立即坦率地說道,
“當然,當初這也是爲了建立内務部隊所必需做出的讓步,現在我的看法是這樣:如果我們現在仍然固執的履這個協議的話,那麽很有可能導緻陷國家安危于不顧,中央陸軍,現在是指往不上了,而且地方上也很難接受中央陸軍調過去幾個師。不管怎樣,爲了國家安全,咱們應該就協議内容,重新同地方,至少同遼甯舉行談判。總之,如果。我們現在不盡準備完成準備的話,那麽就目前來說,保衛遼甯将是不現實的了。一但日軍在遼甯發難的話,到那個時候,張作霖根本就不可能保住遼甯。而對于我們來說,依靠現在的内務部隊,同樣很難抵禦兩個師團,甚至是四個師團的進攻,所以,除去增兵之外。我們根本就是别無選擇!”
“那麽看來增兵是必不可免的了。”
李子誠在反問的同時,又看着辦公室内的諸人問道。
“這個問題的另一方面,也就是我們必須要考慮到的事情,如何突破這份協議呢?”
或許李子誠還沒有表示贊同,但這句話卻已經充分暴露了他的心迹——他支持突破協議,向遼甯增派部隊。可是在另一方面,他卻還有對協議的顧忌,畢竟外界對于他的信任是基于一個原則——不會違背任何同各方簽署的協議!
無信不立!
如果冒然增兵的話。那麽就是突破了現在的協議書,這很有可能會在地方引發反彈,甚至影響到他的“信譽”,這使得他不得不去考慮一下。
“另一個選擇,就是咱們可以派人和張作霖商談簽署一個新的協議,”
作爲總理的幕僚,在陳陶遺思索片刻後,看着總理說道,
“如果我們直接找上門的話,那麽張作霖肯定不會同意,除非咱們能向他證明如果他不同意我們派兵的話,最終吃虧的還是他自己,他自己根本就保不住遼甯,而且咱們到那裏去,不是爲了不讓他當那個土皇帝,而是爲了整個國家的大局,而且,咱們還需要向他表示,如果他同意的話,财政部可以用其它的名言支付相當多的補助金,這些補助金,他用在軍隊上也可以,而且還可以向他提供一批廉價的軍械,這樣的話,他應該不會反對。”
“可如果,如果張作霖出賣了我們呢?”
李四勤急忙說道,對于那些地方軍人,他從來就不曾相信過,或許這和當年他的遭遇不無關系,畢竟他的第一次外勤任務,就是和那些軍閥打交道,對于那種人,他可謂是再了解不過了。
“要是我們這樣做的話,那麽,我們又如何能取信與人呢?我們隻得相信他會爲我們保密,這麽做,不僅對他有利,對我們同樣也極爲有利,”
面對這種駁斥,陳陶遺主動開口辯駁道,
“一味的保密的話,隻會引起彼此的不信任,我們可以清楚的告訴,我們爲什麽要這麽做,他爲什麽要接受,至于其它,就不是我們需要考慮的了,爲了自身的利益,他會同意的,當然……”
朝着總理看一眼,陳陶遺又繼續說道。
“總理,你可以給他寫一封親筆信,告訴他,如果明年遼甯開始舉行省長選舉的話,你會支持他競選省長,甚至,那怕他是以進步黨人的身份參選!”
在他的聲音落下時,李子誠微微一愣,按照計劃,明年會陸續在各省推行省長選舉中,當然,那些地方各省将軍也會根據他們的意願被提名爲候選人,而這則是爲了将其排除出軍隊的前提計劃,支持張作霖作爲候選人,并沒有任何問題,但這和支持其競選省長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概念,這很有可能意味着張作霖會赢得省長競選。
不過,即便是張作霖成爲省長,對于未來也不會有太多的影響,而現在,對于自己來說所需要的卻是一個内務部隊調入的協議,至于其它東西,可以等到将來再去考慮。
“嗯,”
結束沉默之後,李子誠看着衆人說道,
“好吧,現在就派人過去,同張作霖好好的談談,告訴他,國務院會全力支持他,嗯……”
沉吟片刻,李子誠又特意強調道。
“另外,可以把電報的内容告訴他,告訴他,國家的未來、奉天的未來在他的決定之中,是親者痛,還是仇者快,這……還是交給他自己選擇吧!就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