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占地約7000英畝的皇家莊園,它的主體是一座紅磚房。它是詹姆士一世時期的宮殿,哈特菲爾德舊宮曾經是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一世成爲君主之前的駐地,她的童年時曾住在這裏,傳說她在一棵橡樹下獲知自己将成爲女王。
哈特菲爾德舊城在和特菲爾德宮的宮牆下慢慢壯大,哈特菲爾德至今依然存在的八鍾旅館是狄更斯小說《霧都孤兒》中的一幕,因爲穿過哈特菲爾德舊城的曾經的大北部公路是出倫敦北行的重要驿站。
而在過去的幾十年間,這裏似乎沒有多少變化,如果說在過去的一百多年間,有什麽變化的慶,恐怕就是這座龐大的皇家園林,如同一百多年前一樣,再一次成爲一座軍營與練兵場,在戰争爆發之後,數萬英**人,在這裏接受訓練,随後開赴法國前線,一如,一百多年前英法戰争時期那樣,隻不過與一百多年前不同的是,曾經的盟友變成了敵人,而曾經的敵人又化爲盟友,或許,這才是本質上的變化。
一場大雨使得大北部公路變得泥濘不堪起來,英國的冬天總是這樣,雪伴着雨,使得道路變得泥濘,可以說,冬天的倫敦,絕不是什麽好去處,濕冷的天氣,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根本就是一種折磨,尤其是通往城外的道路上,兩年來,一直未得到正常修複的碎石公路更顯泥濘了。現在,英國并沒有時間像戰前一樣,每年都會翻修這些落後的碎石公路,青年們去了前線、甚至婦女亦前往兵工廠,誰還會去修路呢?更何況,相比于公路,或許鐵路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對于很多擁有汽車的上層人士而言。行走在這樣經過士兵、卡車碾壓的破敗不堪的碎石路上,根本就是一種折磨,所以,他們通常會避開這種道路,不過今天,在大北公路上,卻不時的有汽車從這裏駛過,無一例外的。這些汽車,都是朝着哈特菲爾德宮駛去。
一輛中華326型轎車在泥濘的道路上掙紮着,也許。這個詞彙并不合适,或許,用行駛更爲合适,隻不過是它的車速很慢,而且不時的車輪會打滑罷了。
坐在汽車上,于思遠這個年青的陸軍上校,偶爾會閉上眼睛,反複在腦海中回憶着,應該如何向英國人表明,中國對于加入戰争的期望。當然,還需要讓他們意識到,遠征軍之所以不能接受英**隊指揮的原因,總之,作爲一名駐英武官,現在。對于于思遠來說,他的責任非常重大。
相比于,其它人對倫敦的冬天顯露出的那種極不适合,可作爲一個南方人,對于于思遠來說,倫敦的冬天,卻讓他感覺自己似乎回到了江蘇老家。
“也不知道遠征軍什麽時候才能上前線?”
在心下輕嘀咕一聲,于思遠現在到是非常渴望剛剛到達法國的遠征軍能夠立即上前線,在戰場上證明自己的價值,隻有通過戰争的檢驗之後,那些自大的歐洲人,才會相信中**隊是可以打仗的。
自從去年被突然任命爲駐英武官之後,作爲一名前江蘇陸軍軍官,他就一直在英國不斷的告訴新聞界——中國擁有世界上最多的人口,而且中國也願意承擔盟友的責任——向歐洲派兵,當然,中國同樣擁有這個世界上最爲優秀的士兵。
可是,對于他的前兩個論點,似乎沒有任何人會懷疑,可是當他提到中國“擁有世界上最優秀”的士兵時,卻沒有任何人願意相信他,甚至還會有一些報紙用嘲諷的口吻諷刺着他,對于這一切,雖說憤怒,可于思遠卻沒有任何辦法,改變英國人對中**隊的觀感,畢竟,就近代以來,中國幾乎從未擊敗過任何一個西方強國。
幾百個人可以擊敗幾萬清軍,幾千人可以占領他們的首都,這樣的國家、這樣的士兵,值得别人去尊敬嗎?
想要赢得他人的尊重,就必須要有所行動,在戰場上失去的尊嚴隻能在戰場上奪回!這個世界對于強國的認知非常簡單而且公允,一個強國的崛起,總是伴随着一個強國的沒落,中國想要成爲一個強國,就必須要在戰場上證明自己。
直到出任駐英武官之後,于思遠方才深刻體會到,爲什麽,總理會對派兵參戰表現出如此濃重的興趣,甚至不惜坐視袁世凱同意參戰的舉動,根本就是爲了瓦解總理賴以生存的根本——江蘇陸軍。
“在我們的曆史上,我們中的很多人總是不斷的考慮着個人的得失,他們全然忘記了一個事實,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國家不強,就不可能赢得他國的尊重,沒有尊重又豈會有平等待我之可能?”
“如果說,在國外這麽多,最深刻的體會是什麽?恐怕就是對平等待我的渴望,對國家強大的渴望了!”
“個人得失?我們不需要去考慮,作爲軍人,我們唯一需要考慮的是國家!這是軍人的職責,也是使命,不要再去說什麽江蘇陸軍、中央陸軍了,你們要記住,無論是江蘇陸軍、中央陸軍,終歸,都是中**人,身爲軍人,如果不能在這場戰争中,用自己的犧牲去悍衛軍人的榮譽、奪回國家的尊嚴,那我們不僅将愧對國家,愧對國民,同樣也将愧對曆史……”
曾經,總理的話語,一再的在于思遠的腦海中浮現出來,離開祖國越遠,越能意識到國家強大的重要性,越和外國人接觸,越意識到平等待我的重要性,這句話說的極爲中肯。過去,或許于思遠會有所懷疑,但是現在,他的心中卻隻剩下那麽一個念頭了——尊重!赢得列強們對中國的尊重!
哈特菲爾德花園。這座早已半荒廢的皇家花園内,随處可以看到連綿起伏的帳蓬,以及正在訓練中的新兵,新兵随着軍士的口令踢着正步亦或是随着口令端起刺刀猛刺草靶,今天,這些士兵顯然也意識到,今日似乎與往日不太一樣。哈特菲爾德宮附近戒嚴了,他們這些士兵都很難接近那座莊園,随後一輛輛汽車從皇家花園外駛來,從汽車上懸挂的旗幟來看,來的除了那些倫敦陸軍部、海軍部的高官和戰時委員會的官員之外,還有一些外國人,有俄國人,也有法國人。甚至還有美國人,更有甚者,有一些人還看到東方人。也許是日本人。
今天是什麽節日嗎?
顯然不是什麽節日,那,他們爲什麽來到這裏?
爲什麽來到這裏,一開始于思遠也不清楚,在他來的時候,他隻知道這是一次展覽,展覽什麽?這座曾經的皇家花園,現在則變成了一座軍營,是想要向外界展示英國最後的力量嗎?從而向外界表明——英國戰鬥下去的決心嗎?
當然,也不是!
“這是一個武器展示會!”
在見到于思遠時。道格拉斯少校微笑着沖他說道,盡管現在美國還沒有參戰,可是作爲“準協約國陣營”成員,他還是受邀參加了這場展示會,甚至于相比于英國“盟友”中國,道格拉斯的消息還更靈通一些。
“武器展示會?”
于思遠微微一愣。展示什麽樣的武器?
記得他剛剛來到英國的時候,也曾參加過一次武器展示會,當時英國人所展示的卻是飛機,一種“新式轟炸機”,可在他看來,那種所謂的新式轟炸機性能,遠不如江蘇陸軍所擁有的攻擊機,而在這場戰争爆發之後,英國人弄出了太多的新鮮玩意,頂多也就是新鮮罷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履帶車!”
道格拉斯吐出一個詞來。
“履帶車?”
“嗯,就像美國的拖拉機一樣!”
兩人一邊說,一邊朝着展示區走去,隻是拐過一個彎,于思遠便看到一個龐大的鋼鐵鉚接而成的鐵箱子,難道那就是履帶車?
“……裝甲外殼将一批履帶車裝備起來,這将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這種陸地戰艦裏面可以坐人,可以安置機槍,而且可以防彈。如夜間使用,炮火不會對其有任何影響。由于其裝有履帶,它可以十分容易地越過壕溝,車身的重量可以搗毀所有鐵刺網……”
當兩人造近時,可以看到一位穿着禮服的英國人,正在向将軍們和武官們展示着“履帶車”,同時,向衆人解釋着“履帶車”的作用。
“現在,像這樣的車子隻需要秘密地準備40或50輛,夜間将它們帶入陣地,它們定然能夠沖入敵人的戰壕,利用機關槍和車頂扔出的手榴彈,将一切障礙物摧毀,将戰壕掃平。它們可以爲英國的增援步兵提供許多沖鋒的掩護點。然後它們可以繼續向前攻擊第二道戰壕。爲此須付出的代價是微小的。”
就那位穿着禮服的英國人作着解釋的時候,那鐵箱子發動了起來,伴着發動機的轟鳴聲,鐵箱子移動了,入耳的除去發動機的轟鳴聲,更多的卻是鋼鐵履帶的嘩啦聲,随着鐵箱子的移動,原本平整的草坪被撕碎了,而在鐵箱子前方數十米,一片縱深達百米的鐵絲網阻擋着它的去路,盡管它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大多數人,還是被那移動的鐵箱子吓了一跳,包括亦是如此。
“諸位請看,有了陸地戰艦,曾經阻擋步兵的鐵絲網,就像是紙片做的一樣,不堪一擊!”
還沒等德恩考特先生的話音落下,那鐵箱子便碾過鐵絲網,那密集的鐵絲網被撕碎了,而在鐵絲網前方,赫然屹立着一座阻隔進攻的碉堡,這時,水箱側面的炮筒緩緩移動着。
伴着一聲炮響,那簡易碉堡被轟上了天。
“這……”
道格拉斯驚訝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而于思遠同樣是極爲驚訝的看着這輛坦克,這,未免也太過驚人了。
“諸位已經看到了它的展示。鐵絲網、碉堡,對于它而言,都不再是什麽威脅,即便是機槍……”
面上帶着得意之色的德恩考特的聲音剛剛落下。不遠處的沙包工事内,幾名英國士兵操作着馬克沁機槍,開始朝着這鋼鐵盒子掃射着彈雨。
子彈打不穿鋼闆,這是最基本的常識,密集的彈雨不過隻是在鐵箱子上撞出一些脆響,完全不能阻止它的前進。
掌聲,終于。在一片驚訝聲和交頭結耳的談話聲中,掌聲響了起來,而在掌聲響起的時候,德恩考特先生的心下或多或少的總有一些遺憾,因爲它的真正主持者并沒能目睹眼前的這一切,丘吉爾先生已經到了法國前,出任皇家蘇格蘭毛瑟槍團第6營營長,否則。現在他應該站在這裏,享受一切榮譽,因這是他的任期内給英國留下的全新的遺産。
“諸位。這就是履帶車,正如大家所看到的,這将是一種可以結束戰争的武器!”
在掌聲落下時,指間夾着雪茄煙,德恩考特先生用略顯得意的口吻說道。
“履帶車這類車輛可以用于摧毀敵人的鐵刺網,控制敵人的火力。現在英國已有大約70輛即将竣工,等待驗收。這些車輛要麽不用,要用就必須一起使用。它們應秘密布置在整條進攻線上,每隔兩、三百碼布裏一輛。在進攻前10分鍾或15分鍾,它們應通過最佳路線推進到前邊空曠地帶。在準備進攻的地.點穿越我們的戰壕。它們能逾越任何普通的路障、溝渠、防護牆或戰壕。每輛履帶車攜帶兩、三挺馬克沁式重機槍,并且裝備火焰噴射器。除非被野戰炮迎面擊中,否則它們将勢不可擋。到達敵人的鐵刺網區,它們将轉向左面或右面,與敵人的戰壕平行前進,掃平敵人的胸牆。并以略微蛇行的路線碾碎敵人的鐵刺網。在戰鬥中,由于履帶車十分接近敵人的戰線,所以對方大炮對它們也無能爲力。通過這樣造成的突破口,持盾步兵可以奮勇前進。”
作爲一名工程師德恩考特先生從未像現在這般得意,在他看來,他的“陸地巡洋艦”已經征服了所有人,隻需要看待他們的表情就知道,實際上,履帶車在去年年末,就已經研制造成功了,而現在,隻不過是向盟友們展示這種威力強大的武器罷了。
“如果使用大炮清除鐵刺網,必須在幾天前就要宣布進攻的方位和即将開始的時間。但是如你們所見,如果我們依靠履帶車,在鐵刺網清除之後進攻幾乎就可以立即展開,也就是進攻可以趕在敵人進行增援或采取任何特殊防衛措施之前。
履帶車實際上能夠逾越敵人的戰壕,并且繼續推進切斷敵人的交通壕;但是目前沒有必要急着走這步棋。以後可一步一步走。一旦敵人的前線落到了我們的手中,爲履帶車尋找深入推進的最佳點就容易了。履帶車什麽樣的坡都能爬。簡而言之,它們是移動的機槍掃射塔和鐵絲網碾毀機。而且,未來我們還将履帶車上按裝海軍使用的魚雷網切割器的前端裝上引導器可以幫助收集鐵刺網,這種方法在過去的試驗中,被證明十分成功。切割鐵刺網并把它纏繞起來的這種機器頗爲壯觀,隻有親眼目睹人們才會相信。切割機的操作像是自動割捆機收割莊稼一般……”
就在德恩考特先生得意洋洋的介紹着丘吉爾的“遺産”時,同樣被這種有可能改變戰争進程的武器驚呆的于思遠卻是在思索片刻後,主動開口打斷德恩考特先生的話語。
“先生,那麽,請問,這種履帶車的使用,是否有什麽限制?”
“嗯……這個……”
一開始,德恩考特并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可他注意到所有人都把視線投給他,顯然大家都希望有所了解,于是他在思索片刻後回答道。
“季節,發起上述形式的進攻顯然需要霜凍天氣,最好是在黑暗無光下進行突然襲擊。同時履帶車面臨的障礙有兩種:其一是防衛雷區、定向地雷以及埋在地下的炮彈等;其二是隐藏在胸牆後的野戰炮。如果這種方式的進攻奏效,下一步還可以設計新的辦法。”
出于謹慎,德恩考特又補充道。
“這些履帶車在沒有真正運抵法國之前是無法完全估量其威力的。但是我們可以相信,借助冬天的漫漫黑夜,我們不僅能夠占領一條戰嚎,而且能夠連續占領數條戰壕。當履帶車進入敵人的陣地,敵人的大炮就更難以朝它們開火,随着混亂的加劇,敵人幾乎不可能确定這些移動物體的位置并瞄準它們。白天它們會成爲活靶子;但是,如果到白天情況全已變樣,它們即便無法撤退,也能發揮應有的作用。它們能夠帶領步兵一起進攻,起到引導進攻和确定進攻路線的活動據點的作用……”
此時,看着那輛履帶車,于思遠在盡可能記住它的模樣的同時,腦海中卻隻剩下一個念頭,我們也要制造它,也要擁有它,一定要擁有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