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五年的中國,看起來,遠比任何時候更平靜、更具發展前景,盡管在京城作爲中央政府首腦的府院雙方或多或少的存在着一些分歧,但是在外界看來,雙方的合作遠大于對抗,如果參考民國後的中國政治來看,現在的中國政治局面無疑是最爲穩定的時期,甚至一些中國問題專家和西洋的政治觀察家們,無不認爲中國已經完全擺脫了清末民初的政治混亂,整個國家正在走向正軌。
過去的十個月,是極爲穩定的十個月,不僅國民認同這一點,各國駐華公使、領事同樣也如此以爲,在一些公使、領事的眼中,中國的政治在經過了近四年的混亂、磨合之後,終于找到了一條适合中國環境的道路。
在中央,府院分治使得不可能産生絕對的中央集權,袁世凱的威權在某種程度上受到削弱,同樣,李子誠的權威也沒有想象中的強大,中央的府院分治維持着中央政局的平和。而在地方,剿匪、參戰接連出現的問題,導緻地方勢力所依靠的省軍受到嚴重削弱,剿匪導緻了中央對地方省軍的限制和半控制,而派兵參戰,更是迫使地方省軍不得不派出精銳部隊編成遠征軍出征。同時,在中央的支持省議會亦開始千方百計的限制各省将軍的權力。
盡管于中央府院雙方實施分治,導緻中央集權受到削弱,但是在對待地方問題上。府院雙方卻民配合默契,地方軍力的削弱,在總統府的支持下院方借助剿匪插手地方警務、借助國地分稅插手稅務、借助司法插手民政更是進一步削弱地方勢力對地方的控制,經過十個月的努力,地方勢力受到削弱的同時,中央政令亦開始于地方通行,甚至在很多人看來。現在中國的政治局勢優于晚清。
當然,對中國影響最大的卻不是平靜的政治局勢,而是迅速發展的實業經濟,在過去的十個月間,于工商部登計的工廠從5867家增加到11685家,歐戰的爆發倒緻各國減少甚至停止了對華商品輸出,從而導緻中國市場工業品供應不足,而國内新興工廠在生産進口替代産品。填補市場空白的同時,不斷開拓海外市場,國内外市場的需求極大的刺激着國内實業經濟的發展。而在中央政府的刻意引導下。國人的關注視線早已從政治層面轉向實業層面。高速發展的實業經濟、巨額的實業利潤,對于國内權貴以及富人的吸引力甚至超過其對政治的關注,經濟的發展穩定了國内的政局。
不過,衆所周知,隻有政治局勢的穩定方才有經濟上的發展,而對于中國而言,當府院合作時,那麽唯一的問題就是地方問題。
窗外,雪下着,在居仁堂溫暖的小客廳内。看一眼坐于沙發上,面上帶着彌佛似笑容的袁世凱,李子誠卻是用略顯低沉的聲音說道。
“若是不能解除地方軍力,舉行制憲會議必定爲地方所擾!”
在說話時,李子誠看一眼袁世凱,現在的袁世凱比去年膠澳事變結束時胖了不少。對于每日無肉不歡的袁世凱來說,瘦是很難的事情,但想胖起來卻很容易,幾乎是在出任總理之後,他就關注着袁世凱的飲食以及健康。
和曆史上不同,袁世凱沒有于稱帝,事實上,按照後世人的分析,袁世凱稱帝一方面固然是個人野心,但是另一方面,又未嘗不與曆史上的國内局勢,尤其是地方派系的分裂之實不無關系,而現在中央的權威或許遠不能同中央集權相比,但相比于曆史上,卻好了許多,在過去的十個月中,自己一直使用着“溫水煮青蛙”的方式,溫火慢煮的解決着地方與中央的問題,在當前成效初見的情況下,袁世凱自然不會冒險稱帝。
“嗯……這倒是一個麻煩!”
點點頭,袁世凱不無贊同的說道,盡管府院雙方在一些問題上存在着分歧,但是在如何打擊地方勢力、建立中央集權方面,雙方卻是心有靈犀,配合不可不謂之緊密,而最讓袁世凱佩服的就是李子誠的慢刀子殺人于無形,他總是用“大義”逼的地方上的将軍沒有其它的選擇,就像在派兵的問題上。
派兵參戰,爲國家地位、民族尊嚴,中央要犧牲、地方也不能幸免,可現在,法國人縮減了第二批遠征軍,凍結了第三批遠征軍派出之後,這“大義”可是被法國人化于無形了,雖說法國那邊傳來了一些好消息,可那些好消息還帶着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法國人那邊不讓步,咱們就派不出軍隊啊!除非……”
就在袁世凱試圖說服李子誠接受法國人的建議,把遠征軍分割使用時,李子誠卻斷然回絕道。
“大總統,在軍事上,國務院本不應該插手,可是,遠征軍所征之兵爲中國之最優秀青年,絕不能淪列強炮灰,指揮權在咱們手中,還能打出中**隊的名聲,可到了法國人手裏,即便是打勝了,也是獅子領導的綿羊!”
在出聲拒絕袁世凱的提議時,李子誠最後又補充道。
“大總統,隻要遠征軍的第一仗打個開門紅,那接下來的一切都好辦了,咱們千萬不能急,這麽長時間,都忍了下來,再忍幾個月,又有什麽問題!”
話時李子誠觀察一下袁世凱的臉我,瞧着那紅潤的臉色。一時間,他不知是應該喜,還是應該憂,在這個時空之中曆史的發展發生了變化。甚至就連同眼前的袁世凱的命運也發生了變化,包括他的身體,如果……
“緻遠,你覺得咱們的遠征軍能打赢嗎?”
對于李子誠的傾家而賭,袁世凱多少有些不太放心,畢竟遠征軍要對付的是德國人。
“持成仁之決心、懷必勝之信念……至少不會太難看吧!”
國内的任何變化,對于遠在歐洲的遠征軍官兵而言。可以說沒有半點的影響。對于由中央陸軍、地方省軍組成的中國遠征軍來說,他們的心思已經完全撲在這場戰事當中了,在飽受歧視并經過焦急的在等待之後,随着遠征軍第一師的進入凡爾登,中國算是真正涉足到這場歐洲戰事之中,對于任何一個中**人而言,他們所感受到的卻是震憾,前線的犧牲是慘烈。對于他們的來說,他們早已習以爲常,甚至對于很多士兵來說。也習以爲常了,盡管在前線,他們無數次的聽說過“阿爾弗雷德的咆哮”,但在他們看來,這并不是不可戰勝利,對于第一師的近一萬九千名官兵而言,他們現在唯一需要就是戰鬥,去擊敗那些德國人,他們毫不後悔的不遠萬裏來到這裏爲國家民族争取他們的利益。
這樣的犧牲到底是不是值得的?
沒有人會去考慮,在倍受歧視之後。每一個遠征軍官兵都明白,他們需要做什麽,他們應該做什麽,這是他們的職責,也是他們的義務,盡管從長官到士兵的内心深處。都可以說滿懷必死的信念去争奪勝利,但是大戰當前最多的還是緊張和期待。
不過當他們滿懷信心的來到前線之後,讓每一個第一師官兵失望的是他們并沒未被直接派往前線,而是在距離前線很遠的永備要塞後方的野戰工事之中,随後,他們又在這裏進入了等待。
第一師師長的何遂走進了自己的師司令部裏面疲憊的将軍大衣随意挂在衣架上,這會他的身上全是灰土,盡管來到前線之後,他們的作戰任務還未來明确,但是通過與凡爾登司令部的協商,他卻抓緊時間,讓第一師的連以上軍官抵近進行觀察學習。
今天凡爾登的戰事依然血腥而激烈,德軍的攻擊部隊已經向前推進了兩公裏多,超過五千法國士兵陣亡,還有上千人被俘,而且在這幾天裏面法國人也在瘋狂的從各條戰線抽調預備部隊加強兵力和火器。
可是,就在幾個鍾頭前,第一線防禦陣地上苦苦支撐的法軍,終于又一次潰敗了,現在司令部第二道第三道防線上作着準備,準備阻止德軍的進攻,同樣也是在今天,何遂見識到了什麽是“阿爾弗雷德的咆哮”,也正因如此,他算是明白一個道路,如果在這個時候,法國人把他們當成生力軍的加入投入這個絞肉機中!恐怕第一師也很難守住防線!如果到時側翼的法軍發生崩潰的話!那麽,第一師很有可能……
“咱們必須要想個辦法!”
一進入司令部,何遂便對李國輝嚷喊道。
“像這樣趴在戰壕裏,肯定是等死!”
“有什麽辦法?”
“你記得那位恩格菲少校的在陸軍大學時上的課嗎?”
正當何遂和李國輝在那裏商計着如何作戰的時候,在阿維茲,面對戰線的失守,凡爾登法軍總司令貝當将軍和他的參謀們,終于想到了中國遠征軍。雖說這不過隻是一個師的生力軍!但是如果将他們投入戰場的話,多少總可以減少一些法國人的犧牲!看在上帝地份上這些年輕人的生命。能夠節省一點是一點吧!
盡管對于中**隊的戰鬥力,貝當同樣持有懷疑态度。不過想到白裏安總理的政治需要,同樣想到,中**隊隻是投入反攻,如果他們都犧牲了,那麽元帥也得到了他的理由——中**隊的戰鬥力是不可相信的,當然如果僥幸,他們成功了,那麽,在白裏安總理的眼中,他就會成爲一個識人用人的英明決策者。
聯系到現在巴黎陸軍部對于霞飛元帥的不滿,盡管白裏安總理擔心現在換将可能導緻法軍潰敗,因爲霞飛元帥作着種種解釋,但可以想象的一點是。霞飛的時代即将結束,那麽下一個則是……
在多種理由的反複考量之中,同樣也是在參謀們口中的“反正中**隊隻是用來浪費德軍的彈藥”的理由之中,貝當作出了決定——将中**投入到默茲河右岸的科特杜普瓦夫爾!中**隊負責收回法軍剛剛失去的陣地!
一輛摩托車突突的停在了遠征軍第一師司令部門口穿着皮風衣的法國通訊兵走進了師司令部的門口時。何遂仍然在和李國輝商讨着如何進行防禦作戰,如何抵禦德國人的炮擊。一直同何遂進行商讨着的李國輝,一看到法國通訊兵,便冷着臉用法語問道:
“上等兵,有什麽事情?”
知道這裏都是中國遠征軍的高級将領的通訊兵忙敬了個禮将身上背着的通訊皮筒雙手遞了過來。李國輝雖然會了一些簡單的法語但是看這些玩意兒還是不行。他手下的精通法語的參謀忙和聯絡官湊在了一處展開了命令。
“叙甫。快起來收拾一下貝當讓咱們去阿維茲,看來咱們這次要上戰場了!”
聽着參謀長的話,何遂的眉頭微微一皺。該來的總是要來的!
“走!”
在阿維茲的法軍總司令部内,這會早已經一片緊張繁忙的氣象,每當前線陷入逆境的時候,司令部無疑是最爲繁忙的的,電話鈴聲和電報的滴達聲在這裏交彙成一團,而騎着摩托車和騎着馬的通訊兵來來去去的奔忙。司令部前面的一條急造公路上面塵土飛揚。
這時公路上面又是一陣煙塵大起兩輛小汽車和一輛卡車的車隊朝這裏疾馳過來。車頭都挂着中國的五色國旗。那些黃皮膚的将軍來了!貝當停止了和幾位下屬的談話大步走進了正在整理的作戰室參謀長參謀主任還有一批高級參謀連同總部的代表都在裏面等候着。
門口響起了軍靴的聲音就看見何遂、李國輝兩人大步的走了進來,随行的還有幾名參謀官和法國聯絡軍官。看見貝當站在那裏打量着他們。一群人都趕緊立正行禮,盡管懷疑這些中**隊的戰鬥力。可是對于這些法國的将校軍官而言,他們卻不願意讓人指責他們的粗魯,對方的敬禮都得到了這些法**官都認真的還禮。
簡單的聊了幾句之後。貝當指着桌上的沙盤說道。
“先生們,現在時間緊張每一分鍾,德國人都有可能獲得更多的突破,我們現在就開始吧!接受你們的任務沖上前線把德國鬼子的咽喉割開!”
賦予遠征軍第一師的任務是很簡單——攻克一處法軍上午丢失的陣地,之所以簡單,根本原因就是,這個命令,隻有一個簡單的要求,就是讓中**隊用人命爲後續的法軍攻擊部隊填出一條通路出來。
當然,貝當還強調着。在第一師發起進攻的時候,法軍會調派上千門的火炮配合他們的攻擊行動,同時,還會有三個法國師在側翼策應他們的進攻,以吸引德國人的注意力,當然。這會即便是白癡也知道,法國人需要的是什麽,他們所需要的僅僅隻是一條通道,一條收複上午失地的通道。
而中國人呢?隻是他們的犧牲品罷了!
看着沙盤上默茲河右岸的科特杜普瓦夫爾,那裏有一個外号,是男人的死亡地,發生在那裏血戰,是最爲殘酷的,德軍用了五天的時間,方才攻克不過一公裏的防線,現在,法國人卻又要奪回那裏,而中**隊的角色則是……盯視着沙盤,何遂久久的沒有說話。
不過任何人都能看出,他這會的臉色相當的難看,任何一個軍官,面對自己的部隊被當成炮灰,臉色都不會好看到什麽地方去。而周圍的那些法國的将校軍官們,這會則是用挑剔、輕蔑的眼光看着他這些中國同行,似乎是在告訴他們,如果你們不願意的話,他們能夠理解,他們在制定作戰計劃的時候,就沒想過中**隊能夠完成這一任務……
在衆人的輕蔑之中,作爲遠征軍參謀長的李國輝卻是看着貝當将軍說道:
“讓我們一個師一萬多名步兵擁擠在一公裏左右的一條攻擊戰線上面?這根本就是一場屠殺!戰場上面這麽密集的火力,不等我們突破備德國人的陣地,部隊被打成殘了!這是誰制定的計劃?用中**人的性命,給法軍打出一條通道?法國能死得起,中**隊死不起!”
這位中國參謀長的話被原原本本的翻譯了出來之後,作戰室内的法軍高級軍官們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而貝當則闆起了臉:
“…………你們要違抗軍令?”
李國輝一臉冷笑的正欲開口說話時,何遂卻是一擺手打斷了他,他注視着貝當說道:
“司令官閣下,你們負責火力掩護,至于怎麽進攻,那是我們的事情!你想要這裏,我們就把這裏打下來交給你,至于你們的計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