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陸軍部
哒哒……修建于拿破侖三世時代的陸軍司令部的如凡爾塞宮一般的鏡廳走廊中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頭戴筒帽的少校神情惶恐的朝着走廊盡頭的司令官辦公室走去,在他如此走動的時候,一則的辦公室中的将校軍官們,紛紛朝他投來驚訝的眼神,因爲他們從未見過這位耶内尼少校如此緊張過,他是霞飛元帥的侍從官,當他流露出這種恐懼之色時,顯然隻有一種可能,前線發生了重大的變故。.
對于剛剛進入辦公室的霞飛而言,每天清晨,他都會習慣性的首先喝一杯茶,與陸軍司令部中的其它人喝着廉價且帶着土腥味的法屬中南的茶葉時,作爲法國陸軍司令部,他還是按照多年的習慣,喝着武荑山的紅茶,對于他來說,印度大吉領的紅茶遠不能同武荑山的紅茶相比。
武荑山的紅茶依如往日送到他的面前時,霞飛先端起茶杯,這套茶杯是去年霞飛生日時,中國總理贈送給他的禮物,是景德鎮的官窯中出來的珍品,等級相當于過去的皇家禦用等級,也是霞飛最喜歡的一套茶具。
品味着茶香之後,霞飛用杯蓋将茶面的茶葉劃去,正欲喝茶時。他的辦公室門被非常無理的推開了,進門的正是神情惶恐的耶内尼少校。
“元帥閣下,凡爾登遭到德國人的進攻!”
聽到凡爾登遭到進攻,霞飛卻隻是微微一愣。與耶内尼少校表現出來的惶恐不同,他的反應卻是極爲冷淡。
“哦!”
輕應一聲,霞飛喝了口茶,随後看着耶内尼少校說道。
“以後要注意你的禮節,要記住,法蘭西之所以驕傲,正源自于我們的文化。而法蘭西人的禮節正是法蘭西文化中的一部分!”
對下屬如此一番訓擴之後,霞飛卻是端着茶杯,用極爲平靜的口吻說道。
“現在,告訴我,那裏發生了什麽事情?”
對于元帥的這種冷靜的幾近麻木的反應,耶内尼少校并不覺得的奇怪,而在目睹了元帥的這般冷靜之後,他反倒是随着元帥的冷靜鎮定了下來。
“2月21日清晨6點30分。一顆不小的30英寸的炮彈擊中凡爾登主教宮……”
“什麽?三十英寸的炮彈?有那麽大的炮彈嗎?”
這會霞飛反倒是沒有了先前的冷靜,三十英寸,就他的認知。現在即便是世界口徑最大的火炮,不過隻有十八英寸而已,三十英寸的重炮,如果真的存在的話,那麽……
“是的,元帥,第一次炮彈幾乎将整個主教宮荑爲平地,爆炸煙柱高度超過800米,半徑十公裏都感受了爆炸,以此發出了德軍進攻凡爾登的戰鬥打響的信号。在一陣短暫但威力十分強大的炮擊之後,其間,德軍的超級巨炮前後發射了六發炮彈,其中兩枚擊中了前沿陣地,造成半徑五百米的缺口……”
随着耶内尼少校的講述,原本看似冷靜的霞飛的心下卻是緊張了起來。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德軍發起突然襲擊,在他看來并沒有太大的威脅,他有充足的時間調動軍隊,同樣也對前線充滿了信任,他們會給他争取足夠的時間,但是現在,德國人投入的史無前例的超級巨炮,卻很有可能改變這場戰争,甚至不會給他任何時間。
“随後三個德**向默茲河右岸我軍戰線的最高點推進。前沿陣地裏受到攻擊的部隊,因遭受包括超級巨炮在内的上千門火炮的炮擊和高強度進攻,除了向東側運動,就隻能被迫向要塞後撤……”
盡管心下發生了微妙的變化,但是霞飛還是坐在那裏,喝着他的茶,聽着耶内尼少校的報告,在耶内尼少校報告完之後,他才站起身然後說道。
“現在,請參謀部的将軍們到作戰室!”
數分鍾後,在陸軍司令部作戰室内,那些參謀們無不是神情惶恐的談論着“凡爾登”談論着“超級巨炮”,談論着德軍最新的攻勢。
“……如果德**真的使用了30英寸巨炮,那麽,前線就必須撤過默茲河,隻有如此,我們才能利用……”
在參謀軍官們的談論聲中,霞飛走進了作戰室,參謀們從霞飛的神情中沒有看到那怕一絲的驚惶失措,他自始至終保持那種在馬恩河戰役時便引人注意的、令人欽佩的鎮定自若,在他進入這間作戰地圖室後,雖然他保持了數分鍾的沉默,但是他的這種鎮定自若,卻總算是讓衆人冷靜了下來。
“好了,先生們!”
見衆人冷靜下來之後,霞飛方才說道。
“請你們記住一點,驚慌失措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隻會加劇問題,現在,我們需要思考的問題是,德國人,爲什麽會選擇凡爾登,以及這次進攻是否是一次詳攻?”
接連提出兩個問題之後,霞飛再一次選擇了沉默,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之中,他一直在用心的聽取着所有人的見解,然後默默的注視着地圖上的凡爾登,注視着那個位置,同時反複在心下思索着凡爾登的重要性和意義,一個被衆人忽視的重要性。
終于,在所在人都發表了一番見解之後,
“先生們!”
在打破沉默的同時,霞飛重重的将手朝着凡爾登一按,而後說道。
“我們必須要守住這裏,不是因爲,這裏距離巴黎非常近,也不是因爲那裏有着“巴黎鑰匙”之稱。而是因爲那裏對于法國、對于歐洲,有着非同一般的意義!”
看着衆人,霞飛緩聲吐出了他的見解,準确的來說是整個法蘭西民族的見解。
“對于法蘭西民族而言。我們的民族存在着一種依附于凡爾登的情感。它是驕傲地面對梅斯的偉大要塞,他那裏從未被法蘭西的敵人攻克過,普魯士人從未攻克過那裏,在曆史上,無論是拿破侖時代,還是第三帝國時代,普魯士人從未攻克過那裏。它的名字許多世紀來不停地萦繞在德國人的腦海中,它是法國最進步的城堡,是法國東部邊境的主要堡壘,一但凡爾賽陷落了,那麽他的陷落将在整個歐洲産生反響,我們之前所取得的馬恩河和伊瑟河的勝利将永遠黯然失色,因此,我們必須要守住那裏。絕不能讓德國人占領凡爾登,曆史要求我們守在那裏,法蘭西要求我們守在那裏。先生們。”
話聲一頓,霞飛用極爲肯定的口吻再一次強調道。
“現在,我們唯一需要思考的問題是,我們如何守住那裏,至于撤過默茲河,這是司令部絕不會加以考慮的,請你們立即告訴前線指揮官,告訴他們,守在那裏!直到最後一人!”
當霞飛下達這個命令之後,立即遭到了反對。
“司令官閣下。如果我們守在那裏的話,那麽凡爾登将成爲一塊砧鐵,在那裏法**人将被德軍火炮在砧鐵上錘打至死。即便是法軍以愛國激情堅守固定的陣地,可能在那裏被炮火炸得血肉橫飛,這将會……”
“那會陷落了,整個法蘭西都會彌漫着失敗主義!”
打斷參謀長的質疑。霞飛再一次強調道。
“或許德國人看準了法蘭西民族的心理,但是在這裏我不想将這一論述說得太遠。對于法蘭西而言,凡爾登是一塊勝利紀念碑。對于德軍的挑戰,我們必須以所有人力物力來應付;但是,如果每個階段皆以讓敵人付出最高代價爲唯一目的,就應該在沖突中犧牲土地像犧牲兵員一般。而給防禦提供較大的運動回旋餘地就能使我軍在整個戰事中大大減少犧牲,我想,我們能夠守住那裏!像守住馬恩河一樣,守住那裏,先生,整個法蘭西在看着我們!将這一決定告訴前線的每一個步兵連,法蘭西需要他們的堅守!”
“法蘭西需要每一個人的犧牲!”
在密集的爆炸聲中,在命令絕大多數部下撤出之後,在杜奧蒙附近山地前方有林地間,德裏昂上校,這位衆議員軍官,看着眼前的數百名士兵,用極爲悲壯的口吻對他們下達了命令。
“現在,我們遭受了德國人的空襲,德國人的巨炮可以輕易摧毀我們的防線,可是這一切都無法阻止我們保衛法蘭西的決心,是的,我命令其它的營隊撤退了,但是,先生們,我們必要守住這裏,我們要在這裏用自己的犧牲,爲他們,爲法蘭西赢得時間,時間,現在對于法蘭西而言,那怕是一秒鍾,也是極爲珍貴的,我們必要用讓德國人付出代價,我們要守在這裏,隻要我們守在這裏,那麽,我們的部隊,朗格勒?德?卡裏司令官就能夠在山區重建防線,就能夠阻擋德國人的進攻!”
站在林地間的德裏昂上校發表完這一番演講之後,他看着這時撤退了十數公裏的士兵們,他們的每一個人的臉上先前那種驚慌失措的模樣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的悲壯,他們都明白,将要面對什麽,同樣也明白他們必須要這麽做。
“長官,法蘭西會記住我們嗎?”
面對士兵們的問題,德裏昂上校先是一陣沉默,随後看着這些士兵說道。
“法蘭西會銘記每一個法蘭西人爲他做出的犧牲,自此之後,每一個法蘭西人都将感激我們的犧牲!好了,先生們,讓我們爲法蘭西做出自己的犧牲!”
在士兵們默默的用工兵鏟修建着戰壕的時候,德裏昂上校卻是依在一棵大樹下,拿起他的記事本,用鋼筆在記事本上寫了一封長信。
“我控訴!”
在信件的一開始,他就仿效左拉在18年前寫給總統的那封信的開頭,事實上。即便是在做出掩護下屬輕步兵撤退的決定後,他仍然覺得的自己有必要爲法蘭西再做些什麽。
“總理閣下:
爲了感激你在接見我時的仁慈、親切的态度,并給予我這麽一個法蘭西人在戰場上保衛法蘭西的機會,準許我加入軍隊。您可否允許我以一個普通的法西蘭人和一個法蘭西國會衆議員的身份,對法蘭西表示應盡的關切……”
在接下來的長信之中,德裏昂上校如實的講述了他如何提醒司令部注意凡爾登的異常以及司令部尤其是那位“拯救了巴黎”的霞飛元帥對于警告的默視以及專橫,言語中盡是一個法蘭西人對法蘭西未來的關切。
“……的确,霞飛元帥以其的超乎尋常的鎮定自若,拯救了巴黎、拯救了法國,但是在我看來。這種超乎尋常的鎮定自若并非源自于其身的優點,而是源自于其麻木而遲頓的神經,現在,法蘭西正在因其麻木和遲頓付出代價,這種代價無疑将是極爲慘重的。作爲一個法蘭西人……”
就在他正欲繼續寫這封信時,一個年青的士兵跑到他依靠的樹邊,輕聲報告道。
“上校,發現德國人的先頭部隊了。大概一個連隊,距離我們有兩公裏遠……”
“好的,我知道了!”
點頭的同時。德裏昂上校急匆匆的爲信結了尾。
“作爲一個法蘭西人,我必須要爲法國貢獻自己的一切力量,正如現在一般,現在,我們的偵察兵已經發現了德軍,很快,這裏将完全被炮火所籠罩,我和我的士兵們,已經決定犧牲于此,以爲部隊赢得重建防線的時間。但是,如果法國不加以改變的話,我們的犧牲卻是無畏的,且沒有任何意義的,……”
終于,信寫完了。将信塞進信封之中,信是寄給家人的,他們會把信轉呈給總理,德裏昂看了一下周圍,最終,他選擇了皮埃爾,他不過是剛剛結婚,至少今天,他不應該死在這裏。
“皮埃爾,你去把這封信送到後方,明白嗎?”
“長官……”
“告訴司令官,我們的選擇,我們必須要有一個人活下來,告訴法蘭西,我們的犧牲,你能做到嗎?”
“是的,上校閣下!”
面對上校的叮囑,皮埃爾看着周圍默默準備戰鬥的同僚們,向着上校敬了一個禮。
“上校閣下,隻要我還活着,我都将向所有人講述您和他們的英勇之行!”
提着步槍,朝着後方的山林跑去時的,皮埃爾聽到了身後傳來的槍聲,不一會又傳來一陣陣爆炸聲,在他身後的那片山林,不一會完全就被一片火海籠罩着,他不時的回頭朝着德裏昂上校守衛的戰線看去,茂密的樹林阻擋了他的視線,但是他仍能感覺到樹林間的灼熱,灼熱的炮火,但比過更爲灼熱的卻是德裏昂上校和同僚們的愛國之情,想着上校的任務,他越跑越快,終于,不知道跑了多長時間,身後再也沒有傳來的爆炸聲和槍聲,在身後陷入一片了靜寂之後,注視着那個方向皮埃爾默默在樹林中站了很久,他們怎麽樣了。
屍體,行走在屍體之中,受了重傷的德裏昂上校扶了一下眼鏡框,此時他的那副眼鏡隻剩下了一片鏡片,他每一走一步,身上的血便順着軍衣滴到土地上。
“還有人嗎?”
沒有任何人回應他的喊聲,這場戰鬥不過隻持續了一個小時,他所率領的部隊便損失慘重,不過隻是打退了兩次德國人的沖鋒而已。
“長官,我,還有熱内杜爾……”
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德裏昂上校看到一個懷抱着輕機槍的士兵,看着還有人活着,德裏昂笑了起來,接着,又有幾個活着的士兵應了他的回答。
“上校,看來,我們讓德國佬付出了代價!”
可不是嘛,在他們的陣地前,橫七豎八的躺着上百具德國官兵的屍體,當然更多的卻是法國士兵的屍體,此時兩軍的屍體都交織在一起,這是之前反沖鋒時雙方刺刀撕殺留下的痕迹。
“這裏是法國人的土地,德國人每前進一步,都會付出血的代價!”
德裏昂上校不無驕傲的對士兵們說道,就在這時,德國人的進攻再一次開始,兩次進攻的間隔不過隻有十幾分鍾,炮彈比之前的更爲密集,在這片灼熱的彈海之中,德裏昂隻覺胸前被什麽鑽入進去,随後整個人便癱倒了下去,仰躺于土地上,望着天空,那雙藍色的雙眼中神采慢慢的渙散着,而他的耳邊則不斷的傳來的爆炸聲,終于不知道又過了多長時間,他似乎聽到了腳步聲,接着一個身影出現在他那有些模糊的視線中,随後那人在他的身上搜來搜去的又是一串德語,他似乎在說些什麽。
“德裏昂上校……這是一個令人尊敬的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