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北京東城的石大人街,就如同在品賞一幅工筆繪制的北京曆史畫卷,這條在元代已現雛形的街巷,長雖不過700米,但曆經800年的滄桑,無數叱咤風雲、彪炳史冊的人物在這裏演繹了一幕幕精彩篇章。這條胡同因明朝将領、“奪門之變”的主角石亨的府第在此而得名。石亨的府第建于1456年,占據了胡同北側約四分之一的地段。然而好景不長,1460年石亨即以圖謀不軌罪下獄死,這座壯麗不遜王府的宅第被沒收歸官。後此宅相繼成爲鹹甯侯仇鸾、成國公朱庚、神宗女壽甯公主驸馬冉興讓府第。冉驸馬在此築園,取名“宜園”,是當時東城八大名園之一。明末至清代,宜園變成鑄造錢币的工部寶源局。.
而在胡同内占據着大半個胡同的一座西洋式建築,在這裏卻是甚爲顯眼,這裏在清末是外務部迎賓館,民國初年的臨時總統府以及外交部所在,當年,身爲革命領袖的孫中山在民國元年來京進行國事活動,也曾下榻于此,并在這裏會晤了各界人士,而現在這裏則是中國的總理府。
因爲國—務=院總理官邸設于此,所以在現在的四九城中,這座石大人胡同早已變成人們口中的“總理巷”,而那座西洋凱旋門式的大門,過去由此經過的人們頂多是瞄上一眼,而現在,即便是這京城中自許“見多識廣”的人。看着這總理府,恐怕也得在心下服上幾分,原因無它,過去沒人會看重這裏。可是現在,随着國=務=院的“官威越顯”,使得人們不得不正視這個原本在很多人眼中“沒什麽意思”的地方。
衆所周知,這座官邸之所以有現在的聲望,在某種程度上,正是得益于這座官邸的主人,不過隻有有數人知道。做爲這座官邸的主人,李子誠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就像此時,雖時已至淩晨,在總理辦公室依然亮着燈。
“嗯……”
被人揉按着頭部的穴位時,李子誠感覺相當的惬意,至少在這一瞬間,他忘記了每天面臨的各種各樣的問題以及種種煩惱。
“聽說有一些人對你至今還沒結婚。似乎有些微詞!”
輕按着李子誠頭部穴位,似無意的說了句。
“我怎麽覺得這屋裏這麽酸啊!”
閉着眼睛,李子誠隻是笑着。同時感覺着頭頂的那雙纖手,如果不是托上海“被刺”的福氣,保不齊還真享受不到現在的豔福,這時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那幾近完美的身材,以及那誘人的呻吟聲。
“我那敢酸啊,人家不過就是一個小護士!”
嬌嗔的哼了一聲,的指間加重了力道,同時卻又在心下歎口氣,對于自己,她早就認命了。這輩子也就隻有跟在這個男人身邊了,至于名份什麽的,她從未敢去奢想過,有些事情不是她應該去想的。
“護士,護士也不錯啊,”
穿護士服的時候更不錯。在心裏嘀咕一聲,李子誠倒是睜開眼睛,轉動椅子一把将身後的女人摟入懷中,坐在自己的身上,然後看着懷中滿面羞紅的女人,正欲品嘗那紅唇時,辦公桌上的電話再一次響了起來。
聽着電話聲,餘光看到是那部内部的黑色電話,連忙掙脫懷抱,那部電話是内線電話,通常意味着這時有人來拜訪總理。
“我,我先上樓……”
“該死的!”
中途被打隻讓李子誠一陣苦悶,他自己都記不清上一次是什麽時候了,有時候他累的根本就想不起做那種事,更多的時候,倒在床上也就睡了。
門打開的瞬間,待看到從總理辦公室走出來的是那位小姐時,盡管知道她是總理的私人護士,但是看着她那盡力掩飾仍然極爲妖娆的身材,陳陶遺卻是把眉頭微微一皺。
“陳秘長!”
禮貌的問候,并沒有換來任何回應,對方的冷淡早在的意料之中,對此,她早就習慣了,同樣也麻木了,在官邸的那些幕僚看來,合格的總理夫人應該是那種端莊、賢淑的,而不是她這樣……想着,的心下卻是一暗,無精打采的朝着樓上走去。
“總理!”
進入總理辦公室,陳陶遺剛欲開口,李子誠倒是看了他一眼,随後說到。
“公瑤,有什麽事嗎?”
說着又看一下腕表。
“現在了淩晨一點四十了!要注意休息!”
之所以打這個叉,原因很簡單,陳陶遺在出門的時候,正好碰到了,他肯定會再“勸誡”一番,告訴自己,夫人的重要性等等,最後,他還會再提到幾位在他看來,極爲合适的“夫人”人選,無非就是家世背景出身好,相貌端莊、爲人賢淑的非富即貴的小姐們。
“總理未睡,職又豈能睡?”
猜出總理那點心裏的陳陶遺倒是順着他的話說了下去,盡管對他的婚姻大事,院方的幕僚、官員都極爲關心,但現在他卻已經“絕望”了,因爲眼前的李緻遠,或許當真決定把自己的一切都獻給國家,對于個人婚姻從不在意,或許對于他而言,相比于個人婚姻,他更關心的是這個國家。
不過雖然表面上不說,但是陳陶遺還是想辦法解決爲眼前的這個“中國最顯赫的單身漢”創造着機會,比如,在挑選國務院實習生的時候,他特意選擇了幾個模樣、家世都不錯的女孩子,可他卻像從未注意到她們似的,全是沒有任何“動作”。如果不是因爲先前走出去的那位“護士”,或許陳陶遺還真以爲眼前這位“少爺”别是寡人有疾。
“總理,遠征軍聯絡處長官韓武中将發來電報。遠征軍已經到達法國的馬賽港。”
話時,陳陶遺将手中的電報遞給總理,韓武的遠征軍司令部連絡處處長一職,是總理爲他謀求的。這個職務看似不怎麽顯眼,遠沒有司令、參謀長顯赫,但是陳陶遺卻知道,總理的這一着棋卻是一着妙棋。
遠征軍身處海外,需要同英、法兩國政府、軍隊接觸,同時還需要不斷同國内各部門配合,而無論司令還是參謀長。都不可能把時間“浪費”于此,于是聯絡處也就應運而生,也是代表遠征軍同英法官方接觸的唯一官方渠道。表面上看起來聯絡處權限不大,但事實上,聯絡處甚至高于“遠征軍司令部”,而且遠征軍司令部亦需尊重聯絡處的決定,沒有文字上的從屬關系,但卻存在着事實上的從屬關系。
“添仁他們到馬賽了?”
先是一驚。随後又是一喜,李子誠連忙站起身,走到地圖邊。找到早已标注的法國馬賽的位置。
“算算時間,這在海上呆了差不多一個月啊呀”
“是的,總理!”
“這次遠征,咱們要吸取教訓,在運輸途中死了幾百人,這種事情下次絕不能再發生,同交通部……還是和江蘇陸軍聯勤處聯絡一下,看看如何解決運兵船的問題!”
在記事本上作着記錄,陳陶遺看着站在地圖邊的總理,他這麽到是有另一方面的擔心。
“總理。遠征軍司令部并沒有把電報付發給國務院一份!”
眉頭微微跳動一下,意識到其中問題的李子誠稍加思索後便說道。
“看來,遠征軍在法國的日子不好過啊,要不然蔡松坡,也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的!”
一如既往的,對于蔡松坡。李子誠還是選擇的信任。這種信任是不會産生任何懷疑,有時候一些人的人品,足以讓人如此。
“日子不好過?”
陳陶遺卻是一愣,他瞧着總理,卻是有些不太明白,如果遠征軍真的碰到什麽事,爲什麽韓武的電報中沒有提到?
“添仁沒在電報中提,恐怕,他有他的考慮,他比松坡、又铮他們早到法國!現在這封電報啊……”
稍做沉思,李子誠方才說道。
“回電給添仁,讓他務必配合松坡,盡量解決遠征軍所面臨的一切問題,如果需要國内出面,可直接電告國内,告訴他,有些事情不需要忍!”
“忍!”
遠在數千公裏外法國奧爾良北郊盧瓦爾河畔的一座由鐵絲紮起的軍營之中,面對十餘萬名心中盡是不滿情緒的官兵,蔡锷吐出了一個字來。稍帶悲憤之意的一字從他的口出吐出後,十餘萬名遠征軍官兵心中悲憤之意更濃了。
“長官,怎麽忍,我們是來幫法國佬打德國人的,不是來受他們的氣的!”
一聲怒吼從隊列中傳出,說話的赫然是一名上尉軍官,彌漫全營的悲憤之意并不僅限于士兵,很多下層軍官亦是如此。他們懷端着“爲國遠征”的夢想來到法國,可是來到法國之後,未等他們踏馬異國的興奮中恢複過來,接下來的當頭一棍就把他們打蒙了。
當他們在馬賽的城市閱兵之後,他們進入馬賽城外的一處軍營,說是軍營,那是擡舉那地方,實際上是一處法國莊園,除去遠征軍司令部是在莊園中央那棟四層的建築内,周圍卻隻是一片帳篷,沒有樹木遮掩。幾十個帳篷爲一組,密密麻麻的帳蓬一座挨着一座,而在軍營外部四周圍着鐵絲網,門口設荷槍實彈法國士兵把守。一進入,除去校級以上軍官之外,其它人即不準出來,他人也不得入内。
從那時起,遠征軍司令部就意識到不對,立即同先到的聯絡處勾通,随後又同法國方面勾通,而法方的解釋很簡單——戰時條件簡陋,還請見諒,随後便沒有下文。那時剛剛踏上陸地的士兵們還沒有其它的想法,而意識到有些不對勁的遠征軍司令部、聯絡處,立即前往巴黎,同法國高層接觸。
而等到他們到達盧瓦爾河畔的。法國方面爲中國遠征軍修建的軍營時,眼前一切倒是激起了士兵們的不滿,軍營占地到是極爲寬敞,占地數十平方公裏的軍營。完全可以容納所有人,可是這裏的條件甚至還不比馬賽。
馬賽的冬天多雨而溫暖,所以官兵們睡單帳蓬倒是沒什麽,可是在盧瓦爾河,在溫度隻有兩三度地方,軍營内的數萬頂帳蓬依然是夏季的單帳蓬,而更爲惱人的是那些帳蓬大都殘破不堪。顯然是應該被淘汰的舊帳蓬,不此如此,原本隻能容納一個班的帳篷,卻需要住進二十個人。
和在馬賽時一樣,在軍營外,同樣站着荷槍實彈的法國士兵,而且在軍營外亦有巡邏隊隊巡邏,以防止遠征軍官兵外出。即便是對軍官亦作出了限制出營的規定,校級軍官仍可外出,但是每周限制兩次。至于普通士兵和尉級軍官,連想都不要去想。
而接下來協定中規定的食物,亦被縮水,原本規定是夥食與法**隊享受同等待遇,可是接連三天,他們卻連一頓肉腥都沒見着。而負責軍營“門衛”,實際上是看守的法國士兵,每天中、晚兩頓都能吃到肉,極度的歧視已經讓軍營處于憤怒的邊緣,甚至有士兵同法國門衛發生沖突。
“不錯!”
吼一聲。蔡锷望着義憤填膺的官兵。
“我們來這,是爲幫他們打德**隊的,可是……”
手朝着軍營外的鐵絲網一指,蔡锷那張瘦削的臉龐上同樣帶着怒意。
“這些法國人,他們打不下去了,就過去求咱們出兵了。可是,他們骨子裏瞧不起咱們中國人!瞧不起咱們中**人!”
軍營内的氣氛随着蔡锷的話語,變得更加緊張起來,而在營内的幾名法方聯絡軍官,看到這一幕,心裏卻是吊着,不住在心裏罵着巴黎那群官僚的短視和愚蠢,如果因此發生軍變的話……
既便是鎮壓下去了,軍變的原由一經傳出,法國怎麽可能再得到來自國外盟友的支援,誰願意把軍隊碰到法國,受法國人的氣?
悲憤的氣氛于軍營上空萦繞的同時,徐樹铮卻沒有其它人的擔心,他反倒是有些佩服的瞧一眼蔡锷,這蔡松坡倒是會利用時間!
“你們告訴我,遠征軍出兵法國,意在爲何!”
在氣氛緊崩到極點的時候,蔡锷卻是突然大問一聲。
“爲中國争地位、爲國民赢尊嚴!”
十餘萬人的怒吼聲在盧瓦爾河上空回蕩着,負責“守護”中國遠征軍的一個師的法國士兵,以及附近的居民都被這怒吼聲驚呆了,他們驚恐的望着這座簡陋的軍營,一時間,電話、電報,不斷的朝着巴黎飛去。
“不錯!”
肯定的沉聲一喝,蔡锷的神色随之顯得極爲肅穆。
“中國之地位,于國際,無人正視!中國之國民,于國外,無人尊重!這就是中**人之恥辱!”
在話極恥辱時,蔡锷刻意加重聲音,面對台下的士兵,這時,他倒是在内心裏感謝着法國人,至少法國人的這種歧視,能讓這些未出國門,甚至很多不知國爲何物的官兵們明白一些道理,明白他們爲何來此,明白他們爲何而戰。
“中國之遠征軍,遠征歐羅巴,其目的,在于爲中國争地位,以諸位戰場之骁勇,令各國無人敢輕視中國,以諸位戰場之撕殺,令國民于海外揚眉!自此之後,再無一國敢于輕視中國,再無一人敢歧視中國之民!這,是遠征軍之使命!我等遠征歐羅巴,絕非爲西洋人而戰,而爲中國之地位、國民之尊嚴而戰!”
終于在蔡锷的這番話語之後,軍營内原本緊崩的氣氛頓時化成一種莫名的悲憤,官兵們看着台上的長官,再也沒有任何質問,而蔡锷望着他們,用極爲低沉的聲音說道。
“難道諸位,僅因今日之辱,就欲棄肩負之責嗎?我等今日所受之辱,國家所受之恥、國民所受之辱,皆因我等軍人不能爲國添榮,皆由中**隊敗于他國而起!諸位今日之辱,尚不能忍,那中國數十年西洋淩辱之恥,豈能忍之,海外僑民百年之苦楚,又豈能忍之!”
台下的官兵們,這時卻是擡起頭,望着他們的主帥,每一個人的臉上盡是悲憤之色,絕大多數人的眼中卻是閃動着淚水,那是恥憤之淚,此時整座軍營都陷入了空前的沉寂之中,而在這種沉寂之中,每一個士兵都死死的用右手握着槍,左手握着拳,他們壓抑着自己的呼吸,壓抑着個人的情緒。
“爲中國……”
突然一聲嘶吼在方陣中響起,在吼聲中一個士兵高舉着自己的左手,手握着拳,卻像征着意志。
“争地位!”
伴着火山爆發般的怒吼聲,左拳的海洋在軍營間彙集着。
“爲國民!”
“赢尊嚴!”
怒吼聲在空氣中回蕩着,此時,這座軍營沸騰了,而官兵們不斷的吼喊着這十二字時,徐樹铮朝着台上的蔡锷看去時,眼神也變了許多,此時眼前的這一幕,隻讓他明白一件事,從現在開始,再也沒有任何敵人能阻擋遠征軍的腳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