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革命将戰争變成了血與鋼鐵間的對搏,似乎戰争的方式已經銳變爲依靠“生命的流逝是否能沖抵鋼鐵的産量”,以由此決定戰争的勝負,毫無疑問的一點是——在這場戰争中之中,誰的血最先流幹,誰就需承受戰争的失敗!”
《百年西洋世界》
戰争從來都是的殘酷的,但是對于1915年的歐洲人來說,他們卻第一次體會到現代戰争的殘酷,當戰争在一年前爆發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爲“聖誕節時戰争就會結束”,可是最終,戰争持續了下來,現在即便是最樂觀的也不相信在今天聖誕節到來的時候,戰争會有結束的可能。
在過去的一年間,作爲主要參戰國和主要戰場的法蘭西,盡管獲得了英國的全力支持,可是對于人口資源有限的英國來說,困擾英國的并不是武器供應的問題,而是如何提供更多兵員的問題,武器可以用錢買來,但是兵員卻是買不來的。
不僅英國如此,法國同樣也是如此,在1914年,爲了阻擋德國人的進攻,法國人動員了數以百萬的軍隊,而爲了防禦漫長的防線。以避免防線被德軍撕碎,他們仍需要投入大量的軍隊。
漫長的戰線需要部隊去充實、防禦部隊的大量傷亡同樣需要補充,無論是對于法國還是英國來說,兵員補充已經兩國的頭等大事。
作爲最重要的參戰國和戰場所在地。法國除需要不斷動員軍隊赴前線戰場參戰外,還要抽調人員在從事戰勤事務,給法國帶來巨大傷亡。面對漫長的戰線,法國政府最大苦惱是拿不出人來打仗。
面對拿不出人來打仗的困境,法國終于把視線投向了東方的“盟國”,首先,他們考慮的是日本,可是日本拒絕了。而當中**隊在“膠澳事變”獲得勝利的消息傳到法國之後,法國陸軍部在爲之震驚的同時,他們開始考慮邀請中國派出軍隊前往法國作戰。
“他們或許不能進攻,但至少能呆在戰壕裏防禦!”
法國陸軍部的元帥、将軍們如此尋思着。因而到邀請中國派出軍隊,是擺在法國政府面前的一件大事,與日本對派兵參戰毫無興趣不同,中國方面對于派兵參戰的熱情遠超出法國的想象,當然。這需要法國付出“适當的回報”,比如每月每人13銀元軍饷,每人每天0.2銀元的戰地津貼,嗯!這是可以接受的。法國士兵每月的戰地津貼亦超過這一數字。至于撫恤金,每人不過三百銀元。這也是可以接受的。
在初步讨論了中國方面提出的幾項條件之後,法國駐華公使館康德公使。便開始同總統府進行談判,盡管雙方一個需要援軍,挽救國家,一個需要派兵,以提高國際地位,但是卻因爲參戰條件上的争執不下而被拖延着,甚至數次中斷談判。
而最根本的的利益分歧不是在于中國參戰軍的待遇、傷撫,而在于軍隊的指揮方式,按照法國的設想,中**隊将被分割成以營爲單位,平均分配到整個戰線的所有法國部隊之中。但中國方面卻毫不猶豫的拒絕了。…。
而原因很簡單,是國務院的堅持!國務院對于軍隊完整性非常重視,如果部隊遭受分割指揮,他們絕不會同意參戰,如果國務院隻是一個簡單的國務院,或許總統府和公使館都不會予以考慮,但是那位國務總理的手中卻有近二十萬軍隊,而且,在随後的征兵過程中,仍需要國務院的全力配合,正是國務院的堅持,導緻了談判在取得初步進展後,在這一條款上陷入了僵持。
法國本土是一戰的主要戰場,一次殘酷厲烈的戰役下來,傷亡數十萬是常事,法國幾乎承受着西線全部的壓力。在法國的要求下,俄國不斷向德軍發起進攻,以緩解法國的壓力,爲其争取時間,但在東線的俄軍遭受幾次慘敗之後,法國的将軍們卻非常清楚,在俄國遭受重創之後,德國人會再次把視線轉身法國,而在此之前,法國必須要做好準備。
時間緊迫,歐戰告急。連日來,法國駐華公使館裏電話、電報不斷。法國内閣、外交部、陸軍部,等等,天天來催中國派出軍隊的事情,最終,面對現實的需要,陸軍部終于做出了讓步,他們不再堅持分割中**隊,同意中國一直要求的——保持部隊完整性。
“好了!”
在外交部寬敞的辦公室内,在梁士诒于派兵條約上簽字之後,在兩人交換條約文本時,法國駐華公使康德站起身說道。
“梁秘書長,從現在開始,中國将用自己的方式,在赢得國際社會的尊重!”
明顯比過去瘦削許多的康德公使的臉上多少帶着一些愠色,他是完成了談判,沒有讓派兵問題擱淺,可是代價呢?
“康德公使,我相信,當中**隊出現在歐洲的時候,全世界都會見識到中**隊的英勇!”
梁士诒不無激動的說道,他清楚的知道這意味着什麽,這意味着中國這個弱國,可以從此在國際舞台上真正發出自己的聲音,可以說隻要中**隊在法國有着傑出的表現,那麽這場戰争結束之後,中國必定将成爲一個受人重視的大國,而不再是任人淩辱的弱國。
“公使先生,您看。我們合張影!”
臉上帶着喜悅之色的梁士诒對康德說道。
“爲了紀念這一曆史性的時刻!”
是的,這是一個曆史性的時刻,對于每一個中國人而言都是如此,中國将以此爲開端。在世界舞台上,爲國家赢得尊重,爲民族赢得尊嚴。
“此事關系國家安危。在民族危機面前,每一個法蘭西公民皆表現出一種使命感和責任感。”
公使館内會議由陸軍部代表布恩尼主持。這位法國陸軍代表兩個月前帶着解救民族危機的特殊使命,由前線撤下來,飛到中國後馬不停蹄地投入工作,連續勞累兩個月,兩眼布滿血絲。他以軍人的敏銳。對入會人員迅速掃視一圈,呷一口咖啡之後說:
“各位先生,我受陸軍部之命,專程來這裏同中國進行派兵參戰談判。時下法國戰事吃緊。如果人員跟不上去,我軍将喪失戰機,甚至防線可能再次被德國人突破,德軍将再一次逼近巴黎,甚至占領巴黎。這種局面的後果如何。各位自然明白。我剛由戰場下來,公作爲一個軍人我向各位提示,在法蘭西危難之際,各位應該明白自己應該幹好那份工作的重要。大家應該明白。時間對于法蘭西而言多麽重要。第一批中**隊務必在年底争取出發,不然。後果不堪想象。”…。
此時他做了一個習慣動作,結束了簡單而富有煽動力的講話。
會場靜得要死。隻有牆角那架歐式大座鍾走時的聲音有節奏地敲打着。每人都停止了以往喝咖啡、抽煙、交頭接耳的慣性動作。
羅伯遜是公使館内的武官。不能不表态,何況到邀請中**隊參戰更是他的主張,此舉成敗責任重大。當布恩尼的話音剛落,他便起身接上:
“布恩尼代表的講話很精彩,我喜歡。這麽說,這件事辦不好,布恩尼他走了,我也不能走。用中國一句老話說,從今天起,我們這些人就是一條線串起來的螞蚱,搞不好,誰也跑不了!”
“哈……哈……”
大家大笑。會場嚴肅的氣氛開始緩解。
“什麽意思?”布恩尼問。
此時,坐在他對面的公使館參贊接上了話茬:
“布恩尼上校,羅伯遜先生說得很對,一旦我們無法在年底前把中**隊送到法國,我們大家都有責任!”
此時,康德公使站起身,接着說道:
“各位,在現在,談判已經結束的時刻,對于公使館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督促中國人派出軍隊,我一定盡全力盡全責,保證幹好這件事情。可是,先生們,你們作爲法蘭西的軍官,必須要保證一點,中國人派出的最優秀的部隊,而不是我們過去所認識的那種中**隊,在這個方面,你們需要發揮作爲軍事人員的職業技能!”
康德的的話音剛落,一陣掌聲響起。其他人員紛紛發言,他們每一個人都非常清楚,法國需要的絕不是吸鴉片的士兵,而是一群可以打仗的軍隊,不僅可以打仗,而且是可以打硬仗的中**隊!
盡管對他們仍持有一定的懷疑态度,可是他們每一個人都在會議結束後,立即投入到繁忙的中國派出參戰軍的準備工作之中。
雪茄煙的煙霧在總理辦公室内彌漫着,指尖夾着一根雪茄煙,李子誠的神情顯得極爲凝重,同法國的談判結束了,毫無疑問的一點是,在這場談判中,中國是一個赢家。
但……是一個真正勝利嗎?
不錯,法國同意放棄協定關稅,中國獲得了關稅自主權,法國同樣也同意放棄治外法權,和其它國家一樣,待中國建立現代法律和司法體系後,設立五年考察期,甚至就廣州灣租借地達成了協議。
這是一次外交上的勝利啊!
怎麽不是呢?在過去的一個月中,随着每一個談判的進行,每一份報紙上總會用《外交勝利》來報道那些談判,在每一個國民的眼中,這是國務院與舊政府的不同,國務院正在一點點的努力着收回那些失去的國家權益,在這些外交談判之中,國務院的聲望達到了頂點。
可……現在,看着這份《中國派出參戰軍前往法國參加對德作戰諸項條約》時。李子誠整個人卻陷入沉默之中,因爲他清楚的知道,第一次世界大戰或許是人類史上最殘酷的戰争之一,而現在。中**隊卻要參與這場戰争,而且比他想象的要快,還整整兩年,戰争才會結束,這意味着,在未來兩年中,數以百萬計的中**隊将投入法國戰場,在法國前線同德**隊撕殺。
而他們的犧牲爲了什麽。爲的是提升國家地位、幫助中國獲得國際社會的尊重。
“總理,按照條約要求,在12月1日之前,我們需要派出至少三個師前往法國。而根據陸軍部的計劃,三個師将編遣爲中國參戰軍第一軍,由中央陸軍第一軍抽調一個師、江蘇陸軍抽調第一師,再由其它中央部隊抽調部隊組成一個師……”…。
作爲總理的軍事副官,蕭潇朝着背對自己的總理作着彙報。此時,他卻是有些羨慕那些同僚,因爲他們将前往法國參戰,爲中國的榮譽而戰。爲民族的聲望而戰,而他呢?卻隻能留在京城。呆在總理的身爲,爲那個暫時還不存的事物作着準備。
“心韌。你是不是很羨慕他們?”
雖是沒回頭,但李子誠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在建立江蘇陸軍的過程中,他從未想過把那支軍隊辦成一隻私人軍隊,可是一支軍隊總有他所效忠的、服務的對象,尤其是對于軍官而言,更是如此。
而對于中**官而言,他們往往所服務的隻是某一個人,而讓江蘇陸軍軍官服務的對象隻是一個抽象的共和國,這個概念對剛剛建立的民國來說,不僅抽象,而且冷酷。忠于憲法嗎?中國還沒有一部成文憲法。至于所謂的《臨時約法》同樣也沒有約束力,更不可能喚不起軍人的義務感,逞論忠于它了。
那麽在建立江蘇陸軍的時候,隻有兩個條件可供參考:一是對中華民族的義務觀念,二是絕對服從于上級,這樣的将校團才堪用。
而江蘇陸軍的建成,正是依靠着絕對的服從和對民族的義務觀念維持着那支軍隊的核心——軍官團的緊密,在過去的兩年間,對那個軍官團,李子誠通過各種手段向他們灌輸着民族義務、民族責任與軍人榮譽,而去年的“膠澳沖突”,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對軍官團的考驗,或許他們會質疑,但是他們仍然無條件選擇了服從,盡管信心不足,但是他們還是堅持了下去,最終,他們擊敗了敵人或者更準确的來說,他們守住了防線,也正是籍此軍官團的在那場戰鬥中得到了淬煉。
此時李子誠相信,這麽一群年青的滿懷着複興民族的責任與民族軍人榮譽的青年軍官們,在前往歐洲參戰時,會将此視爲人生榮耀的頂點,能夠爲國家而戰是軍人的緻高榮譽,那怕代價是死亡,所以,他才會問出這個問題。
“總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去歐洲!”
面對着總理的背影蕭潇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他希望去歐洲,同樣也渴望去歐洲,去和同僚們一樣,爲這個國家的未來撕殺!
“我希望能和我的同志一起,在戰場上爲我們的民族找回尊嚴!”
點點頭,李子誠并沒有反對他的這種看法,這正是他所需要的,軍官是一支軍隊的靈魂,隻要軍官隊伍頑強且注重榮譽,那麽這支軍隊的戰鬥力就是不容懷易的。
“我也希望如此!”
回過頭來,望着自己的軍事副官,李子誠發出一聲感歎。
“如果可以的話,我同樣渴望着,脫掉這身西裝,換上軍裝,背起一隻步槍,拿起手榴彈,和其它的士兵一樣,爲我們的國家而戰,爲我們的民族而戰,在戰場上,用最直接的撕殺,爲國家盡忠,爲民族盡責,即便是我戰死,可我卻盡到了一個中國人的責任!”
面對總理的感歎,蕭潇卻是一愣,他詫異的看着總理,正在他欲開口說道話時,卻聽着總理說道。
“責任、榮譽,責任這兩個字的沉重,足以鞭策我們不敢有絲毫懈怠,如果無法盡責,那麽又談何榮譽呢?我的責任在什麽地方?是在戰場上嗎?是的,但是,當一個國家面臨戰争的時候,每一個男人的責任都在戰場上,可是他們的戰場卻是不同的,他們的工作崗位就是一個戰場,他們必須要在那個崗位上盡責,隻有如此,才是真正的愛國!”
從窗前走到辦公室間,指着牆上的那張世界地圖,李子誠說道。
“心韌,你看這裏是法蘭西,我們的同志很快就會在這裏,在一個異國的戰場上,用他們的熱血、他們的生命,爲這個國家赢得尊嚴,爲這個民族赢得尊重,可是這樣就夠了嗎?不!”
肯定的說了一句,李子誠的目光變得極爲嚴肅。
“這是不夠的,這裏……”
手點着地圖上中國的位置。
“這裏同樣是一個戰場,我們的責任要求我們,必須要同志們在前線爲國家、爲民族流血、犧牲的時候,把這個國家建設的更好,不要忘記,我的同志,在這個國家,依然還有太多的問題等待着我們去解決!心韌,這裏,同樣也是你的戰場,怎麽,現在你要放棄你的責任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