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金,黑金,咱們要把兩淮的煤賣到全中國去!”
香煙的煙霧在房間内彌漫着,在道出這一句話後劉鴻生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爲他自己的這個決定沉默着。** 免費提供本書txt電子書下載 **
作爲兩淮煤礦的銷售代表,在過去的兩年,尤其是過去的一年間,随着惡xing競争的結束,煤價恢複了正常,每售出一噸煤,他即可獲利數兩白銀,如果能把兩淮的煤炭賣到全中國,賣到滿洲、賣到兩廣,賣到香港、賣到新加坡,那每年獲利将遠超他的想象。
“如今咱們中國實業建設方興未艾,實業發展不離動力,需要煤的行業不僅有航運業,還有紡織、缫絲、織布、制油、造船、制紙、電燈、瓦斯、兵器制造、美利堅粉、羽mao、飲用水、麥酒、科學用酸、制
另外自紡織缫絲等各種機械制造場到鐵路、輪船、小蒸汽船等,涵蓋範圍之廣幾乎無法一一枚舉。除酒、醬油制造、熱水
自家用煤的消費也頗多,煤早已被廣泛應用于航運、鐵路、各類工場、家庭生活之中。”
将煙蒂按滅于煙灰缸内,他又看着程彭年說道。
“按現在中國實業發展的速度,到年底,全中國需要2400萬噸煤,而到明年則至少需3000萬噸,所以……”
幾未等劉鴻生再說下去,程彭年便開口說道。
“3000萬噸,去年年末全國煤産量第一次突破兩千萬噸,其中兩淮煤礦開采了700餘萬噸,今天截止現在,兩淮煤礦的産量法這是上個月第一次超過一百萬噸,今年兩淮煤礦突破一千萬噸,絕對沒問題,估計這全國的煤産量可同需求保持一緻,可明年若是超三千萬,那缺口可就大了!到時候,咱們的煤球生意……”
程彭年的話裏帶着些許憂意,面上更是流lu出一絲憂se,原因非常簡單,現在國内尤其是城市之中自家用煤頗多,尤其是在兩年前,連雲蜂窩煤爐發明之後,更是如此,連雲蜂窩煤爐原本隻是**爲公司員工提供的福利之一,畢竟不是每一路站都能供應煤氣,所以公司便選擇了煤爐。
一開始連雲的煤爐同其它各地的煤爐沒有任何區别,都是燒塊煤或是燒煤泥球,而機制煤球又因尺寸較大,不适于普通居民的小火爐使用。且無論是使用塊煤或是煤泥球使用都極爲繁鎖,在獲得這一消息後,董事長便繪制了“蜂蜜煤”的圖樣,同時還設計了“煤球筒模”,那筒模子很簡單,在一塊鐵闆上焊12根鐵棍,外套鐵管,形成煤筒,在原本幾乎無用的煤粉中加上黃土和适量的水調和成濕煤,裝滿煤筒,像打氣将一将煤球擠出原地曬幹即可。
随後公司便制造數萬上煤球爐開始在隴海沿線居民中推廣使用蜂窩煤,而公司的技術人員又并設計出生産蜂窩煤的初步樣機,現時開始組織人員進行試驗,改進爐具,加以推廣。一開始由于燒用蜂窩煤采用的是在煤周圍圍爐灰的方法,既麻煩又不衛生,且不利于熱能充分發揮,而随後公司的技術人員研制出“兩用爐搪泥溝燒煤法”和蜂窩煤專用爐瓦,解決了圍爐灰的問題,爲蜂窩煤使用的普及創造了條件,使之得以大面積的推廣。同時,又研制出單沖頭沖壓式蜂窩煤機,實現了煤球的機械化生産。…。
而劉鴻生在銷售兩淮煤時,發現蜂窩煤球爐,那種節能、熱量高、成本低的煤爐之後,立即意識到其中貯藏的商機。在上海華界、租界之中的家庭大都使用煤爐,不過他們使用的那種舊式煤爐,而出于省錢的目的,煤爐使用的都不是價格較高的小塊煤,而是“小煤球”,在閘北有很多平民都以搖煤爲生。他們或受雇于煤鋪,或沿街爲住戶加工。其所用工具爲:鐵鍁、五齒耙、大圓篩、a盆等物。而制煤球方法是:将過篩後細煤末加上黃土,用水和勻平鋪在地面,用鐵鍁切成ji蛋大小的方塊狀,然後撒上細煤面放入篩内,篩底墊上a盆,用雙手幌動篩子和a盆,将篩内的方塊煤轉動搖成球狀,倒在地上曬幹,即可。還有一種調篩吊篩方法,用三根木棍支成架子,再用麻繩将篩子吊在下面用手搖,最後制成杏大小的園型小煤球,老式煤球爐每天需要至少十斤小煤球,而蜂窩煤爐一天僅需三塊蜂窩煤,而一塊煤球重兩斤半,再加上蜂窩煤加泥比例高,一次點火後,不需要滅火、引火的繁鎖。
與生鐵制成老式煤爐不同,蜂窩煤爐卻是用馬口鐵或舊油桶鐵皮制成,成本極爲低廉,意識到其中商機的劉鴻生,立即a費十數萬元,引進數十部制球機,在上海、蘇州、唐家閘、南京、杭州等地設立多個煤球廠,以“送煤爐”的方式在各地推廣煤球爐。
不過是短短半年時間,劉鴻生便将煤球廠開遍了中國南北各大城市,即便是北京、天津亦有劉記煤球廠,使用劣質煤灰制成的蜂窩煤球,早已被推廣開來,可以說,現在鴻生公司最大的進項就是煤球廠,其利潤甚至超過代銷塊煤,畢竟代銷塊煤的利潤是**公司占大頭。
現在一聽有這麽大的缺口程彭年所擔心的卻是,一但工業用煤緊張,到那時公司會不會限制對民間售煤,畢竟以公司的經營習慣來看,他們更傾向于工業。
“煤球生意……”
作爲煤球生意的推廣者,劉鴻生豈會不知道這煤球生意的利潤,單是一個上海,每月就可以爲他帶來上萬元的利潤,更何況這生意還涉及大江南北,雖說從年初起,在各地都有了競争,可劉鴻生卻不擔心,因爲劉記煤球是“老字号”,量足質憂絕不欺人,這每月,各地的煤球廠赢利可達數十萬元,這利潤可是比黑金還足的黑金,可……
“嗯,影響應該不大……”
在說話時,劉鴻生的底氣稍些有些不足,原因非常簡單,僅上海一地,居民用煤就多達數十萬噸之多,雖說看似不大,但是若以上海一直算到武漢,那用煤可是海了去了,若是因工業不足而收縮民用,那損失又豈是十萬八萬的生意!
可另一邊的生意,那一年可是……若是明年的煤産量不足,不僅他的計劃受到影響,甚至就連忙那“利民生意”都會受到影響,明年的日子難啊!心思沉着,劉鴻生卻是不時的皺着眉頭。
“彭年,你是知道的,公司的煤售利潤,**占六,咱們占四,這是當初公司支持咱們的條件,也正因如此,我才想着去拓展香港、新加坡以及菲律賓市場,過去幾個月,我同三地的公司僑社聯系過,僅新加坡、香港兩地一年需煤300萬噸,這煤大都是日本煤,日本煤劣,動力不足,而兩淮煤卻是再好不過的動力煤,而兩地用煤八成以上爲商船動力用煤,所以,隻要咱們的煤一運到,立即就可進入市場,而不需考慮受日商擠壓,動力煤這東西,靠的不是便宜,靠的是質量,兩淮煤可輕易以質取勝!上個月公司運往香港的一萬噸煤,公司獲得兩成,咱們八成!”…。
利潤,商人總是逐利的,對此,沒有任何人會懷疑,此時商人主動承擔社會義務,往往也是逐利的一種表現,他們之所以願意承擔社會義務,一方面固然是其所受教育使然,另一方面同樣也是爲了名聲,而名聲又可爲其帶來财富。
劉鴻生之所以會看重新加坡、香港、菲律賓這樣的南洋市場,其原因就在于巨額的利潤使然,同樣的煤炭銷量,個人利潤卻可提高兩倍,對于任何一個商人而言,其yoo自然不言而喻,以至于現在,即便是明知道,明年煤産量有可能無法滿足國内的需求,劉鴻生依很難作出取舍。
看着程彭年,劉鴻生試探的問道。
“彭年,以你之見,咱們應該怎麽辦?”
“董事長,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咱們自己辦煤礦!”
“自辦煤礦?”
辦煤礦,劉鴻生還真沒想過。
“董事長,前陣子我在連雲的時候,聽說一個消息,說是公司的勘探隊在鄂爾多斯那邊,就是……”
走到牆邊的一副地圖邊上,程彭年指着地圖上的一個位置。
“就在這在,在黃河這個幾字下面,公司發現了大煤田,而且埋層淺适合lu天開采,如若一經開發,其産量甚至将遠超兩淮。”
“那麽大的煤田,公司怎麽不開采?”
程彭年的話卻讓劉鴻生有些疑o,公司可是極好開礦,他們總會把礦業和工業聯系在一起,在這隴海鐵路沿線,公司可是開了一個接一個的礦,然後以礦爲點建立工廠,甚至有的地方,一個小鎮子都能因地制宜的辦一家工廠。
“這裏還差一條鐵路!”程彭年的手在地圖上從西安向背畫出了一條線來,說罷又畫出了一條線來。
“可公司現在沒有這個打算,按公司的計劃,他們準備在這,從寶ji修一條通往四川的鐵路,相比于鄂爾多斯的煤礦,四川五千餘萬人口,方才是工業品之大市場啊!所以,如果由咱們牽頭,公司必定不會反對!”
“鐵路、煤礦……太貴,咱沒那個錢啊!”
“沒錢,咱們是沒錢,可上海的大象可不是一兩位啊!”
程彭年在這引用的是浙江南浔鎮上的“四象八牛七十二條小黃狗”之說,賺100萬兩銀子隻是條小黃狗,大象的财富标準是1000萬兩,而上海又豈隻有四象?
“董事長大可借銀而爲!”
話時程彭年又吐出一句話來。
“鄉情!”
甯bo人素來看重鄉情,凡是甯bo人聚集謀生的地方,幾乎都組辦有“四明公所”或“甯bo同鄉會”,是同鄉相關照的幫會。甯bo府所屬的幾個縣,如鄞縣、慈溪、奉化、定海、鎮海、甯海、象山等在上海聚集的最多,實力也最強,旅滬甯bo人同鄉會居全國鄉幫之首,而成大氣候,發大财的人也最多,如葉澄衷、周仰山、朱葆三、虞洽卿等巨富名豪比比皆是。
“董事長,現在旅滬的甯bo人中,如葉澄衷、周仰山、朱葆三、虞洽卿無不是身家千百萬之多,董事長不若借助商幫之力,共謀路礦之成。”
如今,一經程彭年提起他們來,劉鴻生的腦海中立即浮現出周仰山來,周仰山對其有故恩,當年若是不經周仰山把外引薦給開平礦務的上海辦事處經理,進入煤炭這一行當,恐怕就沒有他的今天。
心下有了定計,又和程彭年前後商計了數日後,劉鴻生便備了一份厚禮,去了法租界的周府。…。
一周客廳,劉鴻生便看到坐在廳中的周仰山,于是便輕快地搶前一步,滿面殷切與喜悅地深鞠一躬,恭肅地說:
“小侄恭問周老伯安好!” 周仰山身材雖然不高,卻很健朗,見劉鴻生來了,便起身走到劉鴻生面前,住劉鴻生的手,令其直起身來。這一直身,反令中等身材的周仰山須仰視了。對此,劉鴻生早在所備,在直身時,雙膝順勢向下屈去。周仰山扳着他的肩膀,仔細端詳,喜se溢于言表,連聲道: “好!這兩年,這煤炭生意你做的是風聲水起,克安若是有知,必當欣慰于九泉之下!” 在甯bo商幫之中,周仰山素來是個有膽有識、寬和大量的人,人财氣一大,地位一高,更是重聲譽,講體面,喜歡獎掖後輩中有出息的人,而有着“煤炭大王”之稱的劉鴻生更是被其引以爲驕傲,因爲劉鴻生是個一手提攜起來的。劉鴻生垂手端肅地說: “多謝誇獎!若沒有當年周伯提攜,又豈有小侄今日……這些日子沒能來拜見周伯,實在是愧疚的緊!”
周仰山一揮手,呵呵地笑着說: “自家人嘛,莫客氣!……生意上的事情更重要!更何況,這煤市方才穩定,老伯豈會不知!” 待入室坐定,劉鴻生卻仍垂手站立,做得如前般甚爲得體,顯得不卑不拘,出于至誠。看到劉鴻生如今雖說有數百萬家業,仍然能執禮如儀,本就對其甚有好感的周仰山更爲高興,親切地笑着,以手示意: “坐嘛!坐嘛!我跟你們父親jiao同莫逆,不是外人,何必拘禮?” 劉鴻生恭謹地回說: “多謝老伯!多謝老伯!” 嘴上謝着,可劉鴻生卻是不就坐。 周仰山也不相強,卻益喜歡,親切地問起了劉鴻生的近況,劉鴻生先是向其通報一下煤炭上的生意,還有他的想法。
“最近小侄與香港、南洋商界聯絡頗多,兩地每年進口日煤數百萬噸,小侄準備開拓兩地市場!”
一聽數百萬噸煤炭,周仰山還是看了一眼劉鴻生,雖說财大了,可卻不意味會放棄掙錢的機會,對煤雖是外行,但他還是知道,這一噸煤至少有六元之利,這幾百萬噸!看着眼前這年青人,他便知道不出幾年,這年青人怕就是四明第一人了。
“鴻生,香港、南洋也有浙商,如果需要的話,隻管和伯父言一聲!伯父一定代爲引薦!伯父在香港、南洋還是能說得上一些話!”
其話中看似在說“幫忙”可居于商場這麽久,劉鴻生豈會不知周仰山話外之意,這麽大的生意,誰人不想ca手其中,知時機已然成熟,劉鴻生便微微一皺眉,回答說: “恐怕小侄有失老伯厚愛了,雖說向兩地出口煤炭獲利必豐,但…… 話至此,有意頓了下來,同時面呈難se。 周仰山聽了,便探身問道: “莫非還有什麽難處?” 知道時機已經成熟的劉鴻生便面顯無奈的把自己分析的明年煤需以及産量之類的事情說道了出來,而後又說道: “所以,隻怕這兩地的煤炭隻能是可望而不可求了!” 在劉鴻生的話,卻是讓周仰山思索開來,在沉默片刻後,他拈須說道: “隴海公司就沒有加大産量的計劃?” “兩淮煤礦産量已接受極限,而且現今總理于天津、隴海沿線大辦實業,鐵廠煉鐵一噸鐵一噸焦,兩噸煤才得一噸焦,再加上新辦工廠所需電力,隻怕兩淮煤礦所出亦不能滿足實業所需,明後年,實業越盛,煤需越大,隻怕公司外銷煤炭隻會越來越少!”周仰山越聽心頭越是歡喜,面上卻不顯lu,隻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小李總理極擅實業,實業興旺,而煤業不興,恐怕終将爲其所困!”周仰山又接着說道; “不知,若是公司煤炭禁銷,鴻生有何打算?” 劉鴻生見事已成熟,便輕聲說道。 “小侄思索良久,想解此困,恐怕隻有自辦煤礦一途!” “自辦煤礦?”
周仰山先是一愣,接着卻是點頭說道。
“嗯,若是能自辦煤礦的話倒是不錯,可是……”
看一眼劉鴻生,周仰生提出自己的疑問。
“這找礦可是一件極爲費時的事情,若是找不到礦的話,恐怕事情也就難辦了!”“伯父,煤礦,小侄已經找到,隻是,想開采此礦,絕非小侄能力所及啊!”
“這事好辦,我在商會裏幫你張絡一下,想來湊個幾百萬兩銀子卻是沒問題的!”
周仰山立即出聲說道,全是沒一絲推卻的意思,對他來說,他一直都在等着這個機會,工廠許隻是一時,可煤礦卻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