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火車駛出連雲火車站的時候,伴着那汽笛聲,每一個人都在此時見證了曆史,見證了一個全新的時代。閱讀本書最新章節請到百度搜索:小說網
中國!今天序幕已經拉開!”
在李子誠的專車從連雲港一開出,袁世凱在北京就知道了,他不可能不知道,全中國都在關注着那列列車,關注着列車上的年青人,同樣也關注着李連雲在到達京城後,同他——民國大總統的會面。
知道李子誠出發的消息之後,袁世凱在長舒一口氣的時候,同時卻又變得患得患失起來,甚至變得有些不安。李子誠爲什麽來京城,是他袁世凱邀請的,邀請他來,是爲了讓他出任國務總理,是爲了……
可那一切隻是最初的計劃,計劃從來都趕不上變化,現在李子誠來京城,出任國務總理,就是在分他袁世凱的權,他不想幹,也不想分權,可卻又不能不分,這可是一件頭痛的事。
坐在居仁堂内的袁世凱,看着時鍾,再一次患得患失起來。
人總是這樣,不論是否願意,總需要做出決定,盡管有時候那決定做起來非常艱難。
袁世凱瘦了。
那是愁瘦的。人一變瘦,原本并不寬厚的臉膛仿佛又縮了一圈,看起來人也更精神了一些。他對着鏡子瞅瞅,自言自語:
“這模樣當總統?”
頗有點自慚。然而,他又笑了:
“就這模樣,我也當得大總統!”
當他閉上眼睛又在想着自己的大總統之位的時候,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出,即将來到京城的李子誠和國務院。他不由的變得忐忑不安起來。他拿過那一份名單,那是梁啓超hl時,帶hl的一份國務院五部總長名單。他一個一個的看,一個一個的想,一個一個的品評:
對于那位出任财政總長的陳錦濤,他就狠狠地皺起眉頭。
“這可是一個銅碗豆!”
對于陳錦濤,袁世凱并不算陌生,他曾以官費留學美國,初入哥倫比亞大學,攻讀數字、社會學,繼入耶魯大學,轉攻政治經濟學,回國後應部試,考中法政進步,銜入翰林院,在清末時,任大清銀行監察、度支部預算案司長、統計局局長、印鑄局局長、币制改良委員會會長。民國後,又任臨時政府财長,後又任國民黨參議。
臨時政府成立,陳錦濤出任财政總長。籌措軍費和行政開支,成爲臨時政府的燃眉之急。對陳錦濤來說,沒有比迅速建立中央銀行更緊迫的事了。有着雄厚實力的大清銀行,正是他借助的對象。陳錦濤上任後并沒有呆在首都南京,而是常駐上海,住在漢口路大清銀行的樓上,與原大清銀行高層商謀籌劃,将大清銀行改爲中國銀行,建立臨時政府的中央銀行。
但讓袁世凱印象最深的卻是這個爲人頗正直廉介,持躬極嚴,而且最惡舞弊納賄,也正因如此,他才會稱此人爲“銅碗豆”。如果李子誠選其它人,袁世凱到是不覺有什麽,官員他見過太多,正直的官員也見過不少,可正直且有才的官員卻不多,這位陳瀾生卻不一般,這人正直不說,而且長于财政,是國内少的理财專家,甚至在其組建中國銀行,以中國銀行充當中央銀行之後,袁世凱身邊的幕僚曾言,若給革命黨一年時間,臨時政府财政境況将大不同。…。
這樣一個理财專家,出任财政總長,倒也合适,但對袁世凱而言,卻不是一個好消息,原因非常簡單——陳錦濤不可能爲他用!也正因如此,在過去幾年,他甯可“廢才”,也不用其,而現在,李子誠卻用了他!他能不感其恩惠,盡力爲其理财嗎?
還好,還好,梁士诒那邊還有法子牽制财政部,而且這陳錦濤性格過于耿直,他出任财政總長,不一定就是壞事。
至于教育部總長蔡元培,這倒是不出他的意料,蔡元培中過進士、當過翰林院編修。臨時政府時的教育總長,經略使公署的教育督辦,由其出任教育部總長,到也在意料之中。阅读本书最新章节请到百度搜索:小说网
再就是工商部總長,李子誠到省事,直接由其兼任,這卻是在意料之外,原本按袁世凱的想法,這五個部,李子誠應該以“相酬”的方式按插自己人,可偏偏他自己任了,不過這也能理解,在中國論辦實業,他李子誠說他排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再就是農林部總長,卻是南通的張季直,對于張季直,袁世凱卻沒有什麽惡感,兩人也算是老交情了,對張季直,袁世凱到是一點都不擔心,這位狀元公就任農林總長,恐怕也就是一酬職罷了。
最後一位,卻是内務部總長,看着内務總長的人選,袁世凱卻是一愣,在他的情報中,從來都沒有這個人,可以說,這個人完全就是一個陌生人。
怎麽弄了這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作内務部總長?
尋思着,百思不得其解的袁世凱,最後隻淡淡地一笑便丢下了。
放下五人名單,袁世凱端起茶杯,雙手捧着,在暗淡的燈光下緩緩地踱着步子,頭腦裏卻急促地翻騰着……
雖說對李子誠來京,已經有了定計,可事到臨頭,總還有些事情,實在是讓人難以心安,畢竟,計劃總歸是計劃,其中誰知會不會有什麽變化。
恰在這時袁克定進來了。他立在老爹一旁,沒說話。
“大爺,”
袁克定走到老爹面前說:
“李子誠來了?”
在提及李子誠的名字時,袁克定的語中全沒有對自己這位“小叔”的敬意,事實上,對于李子誠,他打心眼裏厭煩,原因非常簡單,一是因爲他的才和财,二是因爲他的年紀。在他的面前,即便是他身爲大總統長子,也全沒有一絲的優越感。
“嗯。”
袁世凱應一聲,心有所思的他到是沒聽出長子語間的不快。
“您爲這事犯愁?”
“嗯。”
“愁啥?想個辦法擋過去就是了。”
“什麽辦法?”
“讓山東方面把鐵路扒斷,讓他們過不來。”
“混說。”
袁世凱瞪了兒子一眼,心下隻是歎着自己這兒子不争氣不說,而且還沒有一絲眼界。
“扒斷了鐵路還得你自己去修。躲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拖延那些時日有什麽用?”
“那就制造事端,”
袁克定是個不講策略,不擇手段的家夥,既然老爹因李子誠來京的事發愁,他這個當兒子的總要爲父分憂。
“那就把他們在路上炸死!”
“放屁!”
袁世凱怒了!
往常他不曾這樣怒過,兒子的言語、計謀他還是平心靜氣地接受的。今天,兒子的建議卻終于讓他明白,自己這兒子就是一堆爛泥,扶不上牆的爛泥!
“一個李子誠相當于千軍萬馬,比一個宰相聲望都高,誰敢殺他?他手裏還有二十萬強軍。他北上是驚天動地的事,你把他們炸死在路上,局面會如何?誰來收拾?”…。
頓了一下,又說:
“炸死他們就等于把我這個總統也炸死了更何況,現在“張園案”的帽子,到現在,你爹我還沒摘下來那!。什麽混賬主意?炸鐵路,哼,你怎麽不把中南海也炸了!”
被爹一頓臭罵之後,袁克定頭腦冷靜了,這時他才意識到,一個“張園案”都讓爹千夫所指,或是再放一枚炸藥在鐵路上,後果隻怕會比“張園案”還嚴重。
“不錯、事要做,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讓李子誠,自己出面,把“張園案”說清楚。”
袁克定沉默的時候,袁世凱看着自己的長子,在心下歎口說道:
“炸死李緻遠不是個辦法,削削他的銳氣,讓他松松口氣,這到是急救辦法之一。”
又擡眼看了兒子一眼,然後袁世凱便對兒子說:
“現在,做什麽都得适應形勢,就是适應潮流。國務院即将成立,我這個大總統邀請李子誠來,就是作這國務總理的職的。所以,李子誠來的時候,咱們得慰勉有嘉,熱烈歡迎。做也得做給國人看看。另外麽,自然還得想辦法,得做出個形式。……”
袁克定本來就夠機靈的,眼珠兒一轉,便有許多“妙計”,雖然好壞均有,總比三腳踢不出一個屁的“老實人”強。經老爹這麽一提醒。他豁然開朗起來。
“啊,我明白了!”
袁克定把嘴巴放到老爹耳邊,神神兮兮地說了一片言語,問:
“大爺,這辦法如何?”
袁世凱眯眼思索片刻,微微點頭,說:
“不失爲一謀。但還不完善。”
“大爺的意思是……”
袁世凱也學着兒子的辦法,把嘴貼在兒子耳邊,壓低聲音,神神兮兮地說了一片言語,然後轉過臉,輕聲說道:
“這件事,你親自去辦,這事,不單是要削他的銳氣,而且還要做給國人看,告訴國人,這中國的事情,總歸還是得靠我,明白嗎?”
袁克定答應着,随後便退出了居仁堂,在他退出居仁堂的時候,袁世凱卻是一笑,然後摸了下自己的腦袋。
“李緻遠啊,我待見你,可你不受待見,就怪不得本大總統了!”
爲歡迎李子誠,北京城到處張燈結彩,并且在正陽門外高搭彩棚,彩棚上用翠柏紮出巨大的“歡迎”二字;彩棚西側樹起兩排大旗,旗分紅黃藍白黑五種,象征五簇共和。在李子誠到達北京的這一天(5月31日),彩棚前舉行了歡迎儀式:軍隊列隊站立,立槍緻敬,袁世凱派出專使迎接。軍樂齊鳴,禮炮沖天,敞開中華門迎入城中。
雖說袁世凱沒有親自到火車站相迎,可這歡迎也算隆重,可那些在四九城中混迹多年的各部要員、國會要員在火車站歡迎的時候,卻依還是嗅到了空氣中的一絲異樣
“經略使,各國公使都沒來,而且公使館也沒派人!”
在乘坐汽車進城的路上,坐在李子誠身旁的顧維鈞悄聲提醒了一句,先前在火車站等待列車進站時,他便注意到這一異樣。
或許在别人看來這沒什麽,可作爲經略使公署的外務專員,他卻知道,對于國人,尤其是對于那些政界人士而言,他們極爲看重“洋人”的态度,這或許和中國積弱不無關系,在他們看來,沒有洋人的支持,什麽事都辦不成,而現在,在李子誠,這位未來的國務總理抵京,非但各國公使沒來,甚至他們都沒派那怕一個參贊過來歡迎,這着實有些不正常,而這種不正常,又會引發諸多推測。…。
“公使?”
咧嘴一笑,念叨着這兩字,李子誠卻是微微伸了個懶腰,然後說道。
“這事啊,不會像咱們想象的那順利,就全當是一場小插曲!”
嘴上這麽說着,臉上同樣也是全不在意的模樣,事實上,對李子誠而言,公使們歡迎與否并不重要,甚至于,他們這麽做也正對自己的心思,至少現在不用和他們打交道,等到将來打交道的時候,自然也就沒什麽“交情”可言,原本自己就沒準“待見”各國,現在各國的公使不“待見”自己,又有何妨。
“更何況,眼下,最要緊的是咱們要和大總統打交道啊!”
袁世凱用迎接國賓的禮節迎接自己,但他自己沒來。這倒是讓李子誠的心裏犯起了嘀咕,在心下疑慮着:
“袁項城這是耍的什麽把戲?”
袁世凱會玩把戲,出于對袁世凱的了解,李子誠知道他一定不會讓自己松松快快的當這個總理,這以國禮相待,人卻不露面,恐怕是其的第一步。
病!
不過隻是一個借口!
離開火車站後,汽車直接駛往中南海,而不是被内定爲“官邸”的迎賓館,迎賓館是前清時爲迎接德國皇太子修建的,在清末作過總理大臣官邸,在民初當過臨時大總統府,而現在,又恢複了他的本名“迎賓館”,不過李子誠知道,這“迎賓館”要不了幾日,就會改爲“總理官邸”。
在新華門外,這又是一個極其隆重的場面,從新華門開始,軍隊持槍,軍樂高奏,而未出現在火車站的袁世凱這會則站在新華門門外相迎。
此時,袁世凱像在過去一樣,穿一身黑色呢子矮立領、四口袋的制服,頭戴一頂帶纓軍帽,胸佩五色勳帶,腳上穿黑色皮靴。
就在李子誠下車的瞬間,袁世凱便主動走上去,甚至主動爲李子誠打開車門,在李子誠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袁世凱便熱絡的說道。
“緻遠老弟,多年不見,愚兄可是想念的緊啊!”
瞧着袁世凱主動爲自己開車門,李子誠的心下不由一驚,果然不愧是袁世凱,火車站不迎,那是削于前,這會卻又爲自己開車門,又成了恭于後,袁世凱啊!袁世凱……下了車,反複打量着袁世凱,安受他開了車門的李子誠卻是裝出一副感動的模樣。
“慰亭兄,您可是瘦了,這爲國操勞,可也在顧及自己的身體啊!”
一時間,雙方相見,語間所道全沒有官階之氣,有的隻是“兄弟”兩人的道不盡的情意,這一幕,倒是讓記者們大覺意外。
新華門外的一翻客套之後,在記者的提議下,兩人站在新華門外,由記者拍照之後,袁世凱方才親自攙着李子誠手朝新華門内一伸。
“緻遠老弟,請!”
“慰亭兄,先請!”
說罷,兩人便朝着新華門内走去,而記者們看着眼前這一幕“兄仁弟恭”的模樣,神情大都顯得有些複雜,這一幕,實在是太過驚人了,兩人見面沒有官階之見,就像是親兄弟一般,隻聞兄弟情,不見政客意,确實驚人,但卻又讓人心生期待,即便總統、總理如此親近,那一些人擔心的“恐府院之争”怕也就消彌于無形了!
甚至于這一番表演之後,在一些記者眼中,大總統“刺李”的帽子戴的也不那麽牢了,或許正像梁啓超所說,那是革命黨所爲,意在引中國内亂,幸好,這兩位,都夠冷靜的,要不然中計了不說,這國家可就慘了!
居仁堂内賓主坐下,侍者獻茶。就在侍者退下的時候,袁世凱卻是起身朝着剛剛落坐的李子誠深鞠一躬,在衆人的驚訝,李子誠連忙起身急避道。
“大總統,您……”
而袁世凱卻開口說道。
“緻遠,這一鞠,是爲緻遠爲國保全膠澳,世凱爲中國之大總統,自當代國民謝之!”
在話落音下時,袁世凱又是一鞠躬,不過卻被李子誠扶了下來。
“緻遠,“張園案”雖于兄無關,可弟卻因兄受傷,兄實是歉意的很,兄原欲與弟共謀國家富,怎奈局勢竟然如此。我也自忖,年将六十,自知才薄,不足當總統的重任,但求國家富強之是,做一個太平百姓,爲願已足。緻遠弟可謂是負天下之名,如今來京任職,實是國家幸甚!國民幸甚!”
扶着袁世凱,瞧着袁世凱的這一番表演,李子誠的心下這會除去佩服,恐怕也就隻有贊歎了,果然不愧是袁世凱,當真是……
“兄謬贊、兄謬贊了……”
就在這時,袁世凱的另一句話卻如驚雷一般傳入李子誠耳中,隻震得他半晌硬是沒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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